無語問蒼天

一一題材來自逃亡路上的現實生活

健宏帶同他的女朋友一起「投奔怒海」,父親是船主,早已把兒子的女朋友當作兒媳婦看待。

這是健宏父親第三次走難,他本身已有兩次逃亡經歷。四九年由廣西經香江到了海防;不到幾年五四年時又隨美艦南撤。當七五年南越陷共時,健宏父親不會相信南解政府那套「對華人十大政策」,他把所有產業變賣,然後自己釘船出海,也因此而賺到一筆財富。

財富又有甚麽用呢?在逃亡路上遇上了「變天」的慘劇。就在船出到公海的第二天,遇上了連禽獸都不如的泰國海盜,前後遭遇到五次洗刼,最後一次美鈔和黃金被搜刮空了,泰國海盜露出猙獰的臉目在女人身上打主意;兩艘海盜船一左一右夾起來,無一倖免把所有女孩子帶到他們船上「為所欲為」,有幾個男青年因反抗而被殺。眼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強姦,健宏血氣方剛怒火中燒,也想和海盜搏個死活,幸得老父壓制着他,阻止他的衝動而存命。

海盜船上的女孩子,不順從者以斧擊頭擲進海中;其他遭輪姦後也不放人,全部帶走。

天色暗淡無光,這艘只剩下男人的船仍要繼續它痛苦的航程。……

二十年過去了,健宏有了家庭和育有一對子女,但時間未能沖淡他痛苦的記憶。他無時無刻都惦記着他初戀的女朋友,不知她此刻身在何方,是否仍存活?他太太當年也是坐船出來的,非常體諒和同情他的處境。

當年他父親出走時留下部份產業給姑媽打理,最近姑媽來信告訴他越南已全面開放,製造了不少土豪;姑媽年事已高,叫他回去接管他父親留下的產業。

他從沒有想過有重返越南這麽的一天,十八個鐘頭的飛行航程,他睡不着,腦海裡一片凌亂,雖然沒有後悔當年背井離鄉,但如果不出走,歷史就全面改寫了。剛步下機艙,他就淚灑機塲。

回到越南,健宏的記憶返回到當年和女朋友美儀約會的日子。他和女朋友都有同一嗜好, 就是喜愛品嚐濃郁的法國式濾滴咖啡。座落在阮智芳街英德中學斜對面的「雪」咖啡(Cà phê Tuyết) 就是他們當年約會談心的地方。

他腦海一片空白走進了人面全非的「雪」咖啡,人事幾翻新,頗有「相見不相識、客從何處來」之感。

當他還未坐下定神時,驀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坐在前面的高櫈櫃台,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應該認識;當他的思潮還起伏波動時,那個女人似乎有所感覺突然轉過頭來。天啊!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成熟但憔悴的女人就是美儀!

他們兩個都不約而同彈跳起來緊緊擁抱在一起:淚水訴盡了多年來的思念和怨恨。

「我不是在做夢吧?妳怎會在這裡出現?」

「我知道有一天你會來這裡,我等了你好幾年;我終於等到了!」

「美儀,我要娶妳。姑勿論過去發生甚麼事,我仍然深深愛着妳!」健宏忘記了他自己已有妻兒在美國,激動地衝口而出。

美儀隨即推開他。「不!我已經為人妻。我只想見你一面了却思念。」

健宏聼着美儀的細訴。

「當日我被海盜擄走成為他們的洩慾工具,之後我被賣到芭堤雅妓寨強廹操皮肉生涯。有一天遇到一個嫖客,他是來泰國經商的越南人;他知道我操越南語,在交談的過程中,我告訴了自己的身世,墮落火坑的由來。

我的故事他聼後動容了,化了一筆巨額把我凟身帶回越南。之後我就成為他的同居夫人了。很遺憾,我無法替他生個孩子;經過幾次墮胎後,我已失去了生殖能力。

他為人很好「義」字當頭,唯一的缺點就是女人最忌的生性風流。我感恩,我毫無怨言。

我們是這個大難時代裡的倖存者,政治制度下的難民。我已看破紅塵,以後的日子一切隨緣。你好嗎?」

美儀的淚已流亁,反而健宏一直哭不成聲。

「我已在美國結了婚,有一子一女。我很想把妳帶回美國。……」

美儀和健宏又緊緊擁抱在一起。多少傷痛,幾許無奈,盡在淚雨中。

〔後記〕
如果妳是女主角受害人,當然不會埋沒良知忘却過去;針刺到肉才體會到穿膚之痛,不會冷血嘲笑別人生活在過去痛苦中。
我不想受害人再次受到傷害痛上加痛,請大家憐憫寄予同情和慰問。
當年世界政治舞台的無情交易,加上北越的獨裁統治,造就了人類無法彌補的傷痛,留下的只有唏噓和眼淚。
嘆天地攸攸太殘酷,人間苦痛何時了?(文/黃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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