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悲欢离合(A)

从66年文革开始,至今快五十年了。严格地说,文革的序幕是从64年“社教运动”开始的。社教由刘少奇和王光美主导搞起来的。美其名曰“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社教主要在农村开展,是“四清”和“四不清”的问题。查“四清”主要查农村的基层干部。我的一个同学的父亲,就是在社教运动中被划为“四不清”分子的。记得我和同学得知这位同学父亲病重,就一起去这同学家看望他父亲。到他家,看到的凄惨景象至今难忘。

一个非常破旧的农村院落,他的病重父亲躺在一间家徒四壁的房间,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一块木板上,身上的皮肤黄黄的,亮亮,肿肿的,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屋里一件家具都没有,再看其它两间房子,破破烂烂,典型一个旧社会杨白劳的破家。这就是所谓的“四不清”分子。我们同学对这个同学的父亲寄予深深的同情,安慰这个父亲和我们同学。大家还一起凑了几元钱留给这个同学。

我没有参加过“社教”,但看到这个同学家的境况和他父亲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块木板上的凄惨情景,让我对“社教”运动充满了怀疑。对这个“四不清”份子充满了同情。后来我转学了。只知道,我们那次去后不久,同学的父亲就过世了。

和这个同学再次见面,是95年春节,我第二次回国期间。我和庆去看望原来的一些同学时,想起了这个同学,于是打听他的情况,得知他父亲去世后,他就退学了,用他那还不丰满的肩膀扛起了家里生活的重担,回家务农。而今,由于改革开放,家里经济翻身,盖了一栋两层小楼,娶了一位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妻子,儿女双全,而他本人则是一个变电站的小头头。生活滋润着呢。

我们一伙同学就骑着自行车去拜访这个同学。见到我,这个同学一眼就认出来了。30年没有见面,还能忍出来,真是让人感动。可如果不是介绍,我绝对无法把衣冠楚楚的他和30年前那个贫穷、廋弱的同学联系起来。

那天,我们一帮同学聚集在一起,他的太太掌厨,做出了八菜一汤。大家相谈甚欢,当谈到当年他父亲时,他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他说,“什么四不清,我父亲就是一个大队长,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还是得罪了几个人,工作队进村,就有人诬陷,说我父亲贪污。可我父亲又不管队里的财会,那可能贪污呢,你们也看到我们家那个样子。受此冤枉,耿直要强的父亲就一病不起,患了肝硬化,家里穷,看不起病,刚40出头的父亲就这样含冤去世。算了,不说了,不过,现在好了,改革开放,农民都富起来了,我后来也参加了工作,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可不比你们这些城里人差。”

然后,又转头看着我说,“和你,可不敢比,你现在在加拿大,那可比咱们国内强多了。”

“哪里,我们在加拿大,语言不好,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工作,只不过给人打工,累得够呛。哪比我在国内的工作,既受人尊敬,又清闲,还有成就感。也就是混呗。”

“也是,也是,语言是个大问题。”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他的太太不断劝菜劝酒,最后大家举杯共祝“春节愉快,身体健康”结束了这次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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