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那点事(46):爸爸不孤独

每想到爸爸一个人在外面走的孤独身影,心中总有一种担忧,担忧中还渗透着对孤影生出的无奈叹息!

爸爸是个每天分三段必出去走一至两小时才回来的固执老人,因走不快了,且走一段要停下休息一会儿,所以他更愿意一个人走。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陪他走一段,感觉分享一下,他怎么享受孤独的无奈。

我是个快节奏,慢走对我有种被压抑的不适。为了感觉分享,只能压住性子,将节奏用于观察与提问。

还没待我想好问什么时,老爸兴致盎然地向我介绍:这种树春天开的花太漂亮了,你看现在结的果,里面全部油花花的。问他什么树:不知道。反问我:这么多树,你认识几种?于是,滔滔不绝给我介绍他认识的什么树呀什么花呀!空气怎么好啊!这里又增加了些什么景观,那里又新种了一些什么树呀。蒙自市政府周围的树、花、小道都与他很熟,介绍起来就像在介绍他的老朋友,很默契的架式。他孤独吗?他已经将自己融合到了自然中,让你觉得他的家好大好大。蒙自越来越漂亮了。想想我那些老战友小小的就牺牲了,看不到现在这些风景。哎……!他自言自语后摇头为牺牲的战友们惋惜。并开始了他一打开就难关闭的战争回忆话匣子⋯⋯

我们走了近两小时,硬听他讲了两小时,不知他一个人时怎么办?难怪要老人高兴并不难,听他讲那过去的事就行。

他可以把第一次怎么受伤,受伤后怎么爬了一天一夜,血都流干了,幸亏没打着主要血管,(他不会说主动脉)到老百姓家才得到水喝,得到东西吃……第二次受伤趴地上装死,敌人坦克经过,子弹从他背上不远“唰唰”飞过……两天没水喝没饭吃,都以为自己死了。待增援部队来,又沒担架,用牛车将伤员拉到后方,坑坑洼洼的路,颠一个坑,牛车上的伤员痛的大叫一气,就这么一颠一叫,到第三天才到后方医院,车上四个伤员有一个不知是颠死,还是饿死⋯⋯听的我感慨战争的残酷。一个劲在心里祈祷,千万别再有战争。笑着讲的老爸,轻松地就跟讲一段与他无关的传说。他已经习惯将所有过往,无论酸甜苦辣。都作为一段丰富自己回忆的乐趣。

我问他:“平时你一个人走,没人听你讲,你想什么?”

“什么也不想。看看哪里又盖房子,哪些树又长高了,哪些花快开了,哪里又增加什么风景了,看还看不过来呢,哪还忙得想?”

“难不成好奇也是长寿秘绝之一?”

“你一个人走不觉得孤独吗?”

“什么叫孤独?一个人就孤独吗?你的心不孤独就不孤独了嘛。你的心孤独,你在大街上走,那么多人不也孤独吗?你和一堆人在一起不也孤独吗?我不孤独。我命大。手榴弹在我身边炸都没把我炸死。死了就孤独了嘛。活着这么好。还孤独什么?你们就是一天没事做,尽写些乱七八糟亊。不孤独都想孤独写孤独了。要多写中国的变化。原来中国被外国人欺负,现在外国人都要来中国开什么双胞会议。”(他耳朵不好,认字不多,把双贸会说成双胞会议。)

我被震住了!多少可爱胸怀宽广的老人。伟大朴实的哲理!长寿快乐的秘绝!只有经历过几次生死悠关的人,才能深切悟出的哲理。

我的担心成了庸人自扰。我的感觉成了无病呻吟。一直困扰我的孤独成了捕风捉影。我被没多少文化的九旬老人极为朴素的哲理震得无地自容。还为老人叹息呢?倒是老爸叹息我了。

每个人都必须经历这么一段“孤独之路”爸爸不孤独。他的心与天地自然相融。他心中装着他不知禅定的禅。装着他力所能及的,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我对生活的认知框架受到了来自九旬老人的挑战,我是否该重新调整?认真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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