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滚滚龙草坪

从西安经108向南翻过秦岭,经过的第一个有点规模的村镇就是龙草坪。这处静卧在群峰环卫已有几百年的村庄,五十多年前叫龙沧坪,不知何因叫成了现名龙草坪?龙草坪二十年前为本县龙草坪乡住地,后撤销乡并入长角坝镇。龙草坪在县城袁家庄北十五公里处,秦岭南麓的崇山峻岭之中,东依大山西傍椒河,形如葫芦的一块二百来亩的平地。未通公路前,她是老县城与袁家庄往来的必经之地,通公路后也是本县到省城西安途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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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从洋县到周至县公路刚通,陕西长青林业局就在龙草坪征用了大片土地,建立了龙草坪林场场部,先后修了办公大楼、礼堂、餐厅、几栋住宅楼、水电站、子弟学校、职工医院。几年后农草坪林场升格为陕西龙草坪林业局,公路两边的深沟里,修了多条筒易公路,哪儿木林好,工人就进住哪儿去伐木。林业局下辖八个连队,每个连队一百四五十号人,每个连队住扎在一条沟里,不断向纵深采伐木材。林业局算上机关、林营队、汽车运输队、苗圃等正式林业工人干部达一千五百多人,加上修路、伐木、运输等民工以及干部工人家属就达四千多人,仅人口就有半个县城之多。每缝“五一”、“十一”等重要节日,林业局还从关中请来秦腔剧团,在林业局礼堂连唱几天大戏,连队工人、龙草坪乡干部及村民,都像过节赶赶庙会一样热闹,县城里的小商、小贩、小吃店都撵上去摆摊设点,挣几天“泡和钱”。

龙草坪因林业局而有了旺旺的人气,也因人气旺,龙草坪乡政府一时职能不断加强,县农行设立了营业所、县公安局设了公安派出所、县交警大队住了一交警中队、县邮电局设了邮电所、县工商局设了公商所、县财政局设了财政所、县农业局设了动植物检疫站……特别有意思的是县教育局办了一所小学,林业局又办了一所九年制学校,后来乡中心小学并入林业局子弟学校,一校两制,各发各的工资,各管各的人。这所学校的初中毕业生又考入县中学上高中。我在县中学做了两届班主任,班上有十位左右的学生都是来自林业局的子弟,他们尊纪守规,学习勤奋,我很喜欢这些学生。

1980年秋天,我三姐出嫁,三姐夫就是龙草坪林业局第四连队的工人。四连住大坪沟(现在叫熊猫谷),那天三姐夫一行的取亲的人员,开了两辆运圆木的解放牌大卡车来迎亲。我是送亲的人,坐着大卡车到了龙草坪,然后摇摇晃晃进了大坪沟,站在车上,双手抓住车邦,看着蜿蜒的简易公路边堆放着山一样砍伐的圆木,山脊、山沟上架设的运闾朩的索道和路两边陡峭的山崖。他们连部就在现在的熊猫山庄处,高高低低建了几排砖木结构的平房,婚礼就在连部的会议室里举行。他们釆伐队是按部队建制,连长、指导员作为主婚人、证婚人讲了话,指导员只有一只胳膊,后来才知道,是在一次事故中失去另一只胳膊,有点像战争年代场景。婚宴在连队的大食堂,餐桌是那种长条木板拼凑的,一切都很简易。两年后,三姐父调到局机关办公室,先派往县公安局学了半年驾驶三轮摩托车,以后就专给各连队送报纸、信件、文件。局机关住宅楼一楼给他分了房,三姐就在住房的前半间做卖面皮生意,一时生意非常红火。又过了几年三姐夫看开大卡车往武功县普集镇运木材的司机工资高,要求调到车队去开卡车拉木材。这期间,我也常坐他的车去龙草坪玩,也认识了林业局他的一些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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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国家政策有了重大调整,天然林禁伐,林业局大部分工人都下了岗,后都买断工龄回了原籍,龙草坪林业局机关留下了很少的人员住守,搬迁到秦岭以北的武功县城普集镇去了,学校也撤了,龙草坪乡以及七所八站都撤了。几年过后原龙草坪林业局的大院里长满了野草,房屋垮的垮、漏的漏,一派凋敝景像。天然林禁伐的第三年,一同事原在林业局子校教书,他从一苗圃给学校要了一些“云南松”树苗,我们开着车在长满荒草的深山沟里去拉树苗,从未见过那么多砍伐的比水桶还粗,山一样大整整齐齐堆放在那,已经开始腐烂的圆木,看了真让人心疼,更让人心疼的是几大面山坡、山头,如同一个男人被剃成了光头一般,树木全砍伐光了。伐木工人走了,工人的临时住所的房前屋后,一堆一堆的羚牛大便和羚牛蹄痕随处可见,这本来就是羚牛的家园,被伐木工人占领了,人走了野生动物才能回家。大自然自我修复能力非常强,前年,我又到这条山沟里去了一次,植被恢复很快,树长得有碗那么粗了,但要达到过去原始森林的水平,也许永无可能。

现在龙草坪林业局把两栋办公楼重新进行粉饰和装修,在破败中有了一丝生气,职能也从过去的伐木转变成封山护林、野生动植物保护。办公大楼的门常锁着,管理人员都在二百公里外的山外住着,这如同二战时期,欧洲一些国家的流亡政府,住在没有战争的别国领土上,指挥国内的抵抗运动一样,领导力大打折扣。沿公路两旁龙草坪林业局破败的厂房、住宅平房,二十年了还立在那,与绿水青山的周边环境极不协调,早就应该拆除了,还大山以整洁,让那些地方自然长出一片野草和几棵树来。

龙草坪得天独厚的气候,从森林里流淌出的清水,成了特种鱼养殖绝妙之地。福建一老板看好了这块土地,建起几十个大养鱼池,全养着中华鲟鱼与金鳟鱼,听说这几年挣了大钱,养鱼场也成了龙草坪一道风景。

我不知道,龙草坪林业局会不会重新搬龙草坪办公,但作为林业企业过去的辉煌不会再现,他们将弥补过去因大量釆伐树木给环境以及野生动物造成重大伤害的过错,保护这方静美土地做出新成绩。(文/陈永明,2017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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