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灵蛇,岂可食之

一个多月前,妻子在与一房表亲的闲聊中,得知舅家的小老表建生在家里养了十几条黄汉蛇,常到街上买鹌鹑蛋喂蛇,她当即面露不悦之色,并顺口说:“咋去养蛇呢?”

这让她想起了十多年前,另一个在乡村小学教书的舅舅,一家大小五口人,全靠他一人的工资收入,虽然他爱岗敬业,曾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可面对入不敷出的收入,他在家里养起了蛇。秦岭大山里蛇多,有一种黄汉蛇,体形大又无毒,性格还温顺,肉质也细腻,它成了城里人舌尖上的美味,有专人收购,销往城里的大酒店,从中赚大钱。

几年下来,他在家里养了许多蛇,把买来的鸡蛋拌在蛇的饲料里,在水稻田里抓青蛙、癞蛤蟆来喂蛇,他养蛇得法,很快有了成效,经常有人上门收购,几年下来赚了几万元。就在他家生活条件得到极大改善之时,他却患了病,而且病得很重,被确诊是肝癌晚期,展转省、市多家医院,花了数万元钱,几个月后还是丢下一家人走了。更为凄惨的是他去世不久,大儿子从军校毕业刚提了干,也患了肠癌,几个月后也去世了。两年之内出了两件大事,亲戚朋友们都感到奇怪,原来身体都好好的,怎么说有病就病得这样厉害,出这样的事?都联想他养了几年蛇,蛇是有灵性的动物,养的蛇都被人杀了,相当于他杀生太多,才遭此病难。

从那天回家后,妻在一直想阻止小老表建生养蛇。多次电话询问建生养了多少蛇?自己在山上抓了多少蛇,收购了多少蛇?买了多少钱的鹌鹑蛋?然后她心里估模了这些蛇的价值,除去自己抓的外,也不过七八百元,能不能给建生这么多钱,作为补偿,把养得这些蛇拿去放生呢?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我,征求意见,我直接说:“不妥!”原因有四:一是他们家里除舅舅以外都不怕蛇,且能直接去抓蛇,目前家里又没有更好的挣钱项目,不让他们养蛇,从哪儿去挣钱;二是作为亲戚不能去做别人家的主;三是舅舅家无人学佛学道,放生、杀生以及因果报应他们没这个概念;四是这些蛇已经家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无了野性,没有野化训练,放生可能成为杀生。妻子是个行事有主见的人,别人的意见一般她听不进去。她电话中多次和建生沟通,也许是有许碍于情面,电话中没有断然拒绝,她认为建生基本同意。上个周末的前一天她告诉我:“明天我要去舅舅家,一是去看望他们,二是去把建生养的蛇发生。请你与我同去。”我说:“行,放生蛇我不参加,对蛇我天生害怕,看见蛇我腿都会软,见不得那东西。车我找,礼品你准备。”她说:“车已经找好了,明天坐善生老表的车,你陪我去就行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除了带上礼品以外,妻子还准备了一把香、一叠黄裱、佛教放生仪规。二十分钟时间,小车就下了高速引线,拐入一条去舅家的乡村公路,正走着忽然减速刹车,我问善生:“怎么了?”他说:“路上有条蛇,还是一条毒蛇青竹彪,让它过去了我们再走。”他用手指着,那条青竹彪(也叫竹叶青)慢慢爬行到了路里面的草丛中,车重新启动前行。善生一边开车一边说:“蛇有灵性,路上遇到蛇,车不能轧了它,否则是很不吉利的事。”这话三十年前我听一位班车司机说过,那次坐县运司班车到陈家坝镇去看望在学校教书的妻子,班车走在半路上,前面横卧了一条近三米长的乌梢蛇,车停下后,等它离开,它却拦在路上不动,开车的老司机下车,捡了块小石头向它掷去,它才慢慢溜走。老司机上车后,旅客中有人说:“咋不把车开过去轧死它?”老司机用上面善生说的话作了回答。

今天有项重要任务是放生蛇,免不了说起蛇,善生又说道:“九十年代我在乡上工作时,有一年刚入夏不久,乡上干部去给农户家帮忙插秧,一位干部抓了一条六七斤重的黄汉蛇,都说把蛇杀了,炖一锅汤,中午让插秧的人都喝汤。乡长说,这么多人咋吃,弄个蛇皮袋装起来,插完秧回乡上去,让炊事员把它红烧出来。这位干部把蛇提回乡上,放在自己宿办合一的房里,参加乡政府一个会议。会议结束了,几个人准备把蛇提出来杀了剥皮去红烧,打开房间只有装了蛇的空蛇皮袋,却寻不见那条蛇了,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移开也未寻见,一人把床上的被子抱开,才发现顺床沿靠墙卧在那。我对大伙说,这蛇有灵性,它用尾巴将袋子钻了个窟窿眼,爬出来躲在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它已经预感到我们想干啥了,放了它吧!大伙听我这样一说也都同意。我们就用竹竿把它从房里赶了出来,它爬出乡镇府大门,钻入石砍缝隙里去了。我们放了这条蛇的生,它便不肯离去,我们下班了它爬进会议室,盘成一个圆盘,我们上班它便爬出来走了,相互守望,没人伤害它,直到我调走。”

说话间我们到了舅舅家,舅舅、舅母、建生把我们热情地迎进家门,喧寒问侯,喝茶吃饭。妻子先与舅舅讲,养蛇可能对家人健康不利,他对这话不以为然,认为这之间没关联。话无法深入交流,妻子起身与建生走出门外,去看他养的蛇。房后又修了几间小房子,问起建生这几间房的用途,原来也是准备养蛇的。妻子知道了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便不再说阻止他们养蛇的事了。

回来的路上,妻子心里一直闷闷不乐,感觉无功而返,为那些蛇担心。(2016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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