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怀旧

东山,县城东面的一座山,它原来不叫这个名,几年前沿南北山脊修了两千多米长步行道、立了栏杆,建了观景塔、风雨长廊,摆了石桌、石椅和人造景观石,沿步道和栏杆、长廊、观景塔全部进行了亮化,初步形成了山体公园。因对面先打造了一处类似的设施,取名为西山公园,这边对应取名东山公园。这面南北走向的山,坡脚下就是县城的新街,我家就住山脊北侧坡根处。这座山,我们这儿的人过去一直都把它叫碉堡梁。

小时候,这面山上的每一处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山上广出前胡、柴胡、苍术三种药材,夏末和初秋正值暑假,大姐带着我上山采挖这三种药材。采挖的前胡和柴胡连根带杆用葛腾打成捆,苍术从泥上中挖出根茎放入背篓,背的背、扛的扛,弄回家,洗净泥沙晾干,卖给县药材公司,换得一点零用钱。从那时就感受到生话艰难,直到现在,每次上这座山,我仍然习惯双眼在树丛中搜寻这三种药材,看见它们就有一种亲切感。

那时,家里条件很差,柴也烧得特别多,一年四季的星期天都是上山砍柴。这面山上的柴,先选着砍大的、好的,到冬天连绒丫丫柴都砍完了。有一年阳春的一个星期天中午,几个小伙伴各砍了一捆柴,太阳暖暖的,身上也出汗,脱下棉祆,几人都发现棉袄里层的衣逢中,爬出许多的虱子来,就用弯刀在地上刨出一个坑,把衣服上的虱子捉下来放入小坑里,比谁提的虱子多,最后用泥土把这些虱子全埋了,上面用小石块修一个坟冢。

这座山脊半山腰处突兀一个小土坪,北端有一处用石头垒成的一间房大小的圆形碉堡,石墙一米多高,南边留有一个供人出入的豁口。这个调堡成了我们歇脚玩耍的地方。山顶东西走向四五十米山脊上的两头又各有一个碉堡,两碉堡间用战壕联结。这两个碉堡依然用石块构筑,比下面那个小一些。正因为有了这三个碉堡,这座山就叫成了碉堡梁。

从小就知道碉堡是战争年代的军事工事,是士兵进行射击的掩体。每次上到山顶那两个碉堡处,有些阴森害怕。我也在战壕中拣到过锈迹斑斑的子弹壳,总感觉到这种地方死过人,阴气重。半山腰、山顶西边两个碉堡不仅可俯视县城,连同山顶东边的碉堡,可以封锁住我家屋后庙垭沟。这条山沟没通公路前,有一条连接邻县宁陕的山路。上朔八十年,红二十五军长征两次经这条路夺取县城,徐海东、郑位三等红军领导经庙垭沟到县城,在关帝庙内召开群众大会,宣传红军北上抗日,发动群众参加红军。上朔六十七年,解放军咸阳独立团解放县域,夺取县城也是经过这条庙垭沟。这三个碉堡是当时国民党部队守卫县城的重要军事设施。据县志记载,无论是两次红军路过,还是解放军攻城,未放一枪国民党部队都是闻风而逃,三个碉堡只是个摆设,红军、解放军抢占它们没废一枪一弹。上朔五十年,文革初期,武斗闹得最历害时,汉中地区矿磷统一派突然到我县武装部抢枪支弹药,一队武装分子持枪先占领了三个旧碉堡。可以说,那时谁控制这三个碉堡,谁就控制了县城。

去年冬天的一个周末,我独自一人上东山去寻找这三个碉堡,这分明上是去寻找儿时的记忆。半山腰的碉堡不知是谁把石头搬向了何处?岁月的长河湮灭了碉堡。我坐在土堆上,仿佛穿越了四十多年时空,看到了与几个小伙伴在碉堡内争看小人书、打朴克、捉虱子、讲故事……似乎听到砍柴声、你呼他叫的声音,艰难的童年岁月,也有快乐的时光。上山顶的路已不复存在,现在没有人砍柴了,三米高多小橡子树长得密密麻麻,山顶的碉堡遗迹还在,树已把历史的痕迹深深地掩藏起来了。想当年,碉堡几次易主,红、白两军守卫阵地的士兵,饮食均需从山下获取,风餐露宿,对谁都不容易,和平使碉堡失去了存在的价值,长久的和平让它们变成了废墟,这样的废墟越多越好,愿世间不再有碉堡。

把调堡梁改为东山,能让人们忘却碉堡,是件好事,可我们不能忘却战争的威协依然存在,那段历史应该铭记。(2016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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