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忙假

1978年的上半年,是我考入师范学校读书的第一学期,也就是这一学期的夏忙季节,学校按上级教育行政部门的安排,放十天夏忙假。学校统一组织我们去支援农村的三夏大忙。我们班五十人被派往汉中铺镇刘李营村第一、二两个生产队。我属第二学习小组,就到了第一生产队,音乐老师何志意给我们代队,他手风琴拉得特别棒,手风琴他也带着。我们都打着背包,还带着饭盒、茶缸和洗漱用具。

刘李营离学校不足十里地,那天,我们排着队、背着背包、提着日用品、唱着歌,步行到了目的地。我们被安排住在刘队长和他旁边一户农家里住宿。我们走到时,这两家已把房子打扫干净,在地面上铺好了干稻草,男生人多就住在刘队长家里。我们在铺好的干稻草上打好了地铺,何老师住在一个小房间的架子床上。住处收拾好了,何老师让我们集中在刘队长家的院子里开会,大家坐的坐、站的站,听刘队长给我们讲话。那时,国家正在“拨乱反正”,思想意识还没有完全从文革中走出来,仍然还在讲阶级斗争。刘队长先介绍生产队有多少“四类份子”(地主、富农、反革命、坏份子),阶级斗争都有一些什么样的新动向,他们都釆取了哪些斗争措施,要求我们不要到这些阶级敌人家去串门……我对刘队长讲的这些没有一点兴趣,最想听他介绍如何安排我们一日三餐的,不,那时只吃两顿饭,还想知道干些什么样的农活?

早饭是上午九点半开饭,吃这顿饭前我们已割了两个小时的小麦。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农活,肚子已经很饿了,不仅胃口特别好,饭量还比平时大。生产队安排了专人给我们做饭,铁锅做的大锅米饭,用新洋芋炒的洋芋丝,饭不定量,吃饱为止。一个小时后要下地干活,还是割小麦,这活过去在家干过,我们一群同学在一块干,又有近一半是女同学,又说又笑,干起来特别有劲,真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俗话。下午四点钟吃响午饭,通常都是面条,用炒的包包菜作臊子,煮好的面条捞在个大饭盆里,自己往饭盒里捞,盐、醋、酱油、油辣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按自己的口味去调味。响午饭吃完了,那会儿气温很高,让我们休息一个多小时,从五点多钟又开始劳动。下午从田里往生产队的大场里运麦子,一直干到傍晚八点才收工。

到了晚上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坐在刘队长的院子里,人人手里端着水杯,一边喝着水,一边听同学们讲着各自家乡的趣闻和故事。一会儿,女同学们唱起了歌,何老师拉起手风琴拌奏,有时,何老师把音乐课上教的歌,他拌奏让我们大合唱。有天晚上,何老师给同学们讲起,前些年文革时,学校师生给他改名的事来:“我原来叫何自意,还有一个唐老师叫唐先觉,在一次批斗会上,革命小将说我与唐老师名字不对,哪有先知先觉,要经过学习与改造后才能觉悟,硬把唐先觉改为唐现觉。说我咋能自己产生意识,必须是同志们帮助才能不断提高意识,将我的名字改成了何志意。”我们都认为荒唐的年代出荒唐的事呀!

后面的几天,给我们安排的农活是插秧。这些秧田都是收割了小麦后,灌上水拌好的,早饭前都下秧苗田去拨秧苗。拿上一个小凳子,一把水里浸泡过的稻草,坐在秧苗前搭的凳子上,两手要不停去拔,当两手即将握不住时,同时在秧苗田里的水中,提起放下,反反复复几次,把秧苗根上的泥洗尽,左手上的秧苗交给右手,两把握在一起,左手抽出一根稻草,拦腰地秧苗捆成一把,再拔下一把。吃过早饭就开始插快了。我从未插过秧,就去挑秧苗,一副圆筋笼,装满秧苗,挑到水田边,右手提着一捆捆秧苗,要准确均匀抛向水田中。这活我一学就会,并且做得非常好。这俗称“打秧苗”的活,搞了两天后,我不想去“打秧苗”了,又想去学插秧,插秧确实讲技术,用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从左手握的秧苗中取过分出的秧苖,插入水田的泥浆中,并向里粘在泥浆上,高低还要一致。新手插秧,手脚慢,行子也拉不直,插着插着,前面插好的秧还有漂起来的,腰都不敢伸一下,速度还是赶不上大家,后来被前面的人插的秧关在里面了。学了一天,第二天就开始熟练多了。

转眼,十天夏忙假就到期了,当我们离开时都还依依不舍,我们盼望秋忙假或明年的夏忙假早点来到。这个夏忙假,人是累了点,可同学们过得都开心、充实,虽说眈误了书本知识的学习,但也学习到了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还增进了同学间的友谊,密切了师生关系。

从第二学期开始,校长换成了一名恢复了工作的老校长,中央召开了“十届三中全会”,全面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农村也开始搞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个忙假成了学校放的最后一个忙假了。(2016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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