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孤岛

记得第一次来到加拿大是2009的夏天。那时我太太在蒙特利尔大学访学,我带着儿子探亲两个月。期间我们从加东到加西,最后来到了温哥华的白石镇。在陌生的远方拜访多年前的朋友。入住朋友家之后,我们就到海边观光游览。当我们走到一个栈桥的尽头,蓦然回首,背对着浩瀚的太平洋,看到不远处在蔚蓝色的海岸线上,浪花飞溅,海鸥飞翔,海岸上是大片洁白漂亮的别墅和公寓错落有致地在绿色森林和各色鲜花中时隐时现,一派自由和谐的天堂景观。那一刻“彼岸”的意象就在瞬间充斥了脑海!那一景象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岁月流转,光阴似箭。七年之后的今天,当我们举家定居在这个曾经让我产生“彼岸”幻觉的国度里,当我开始接触小城里的各色人等的时候,有时面对冰天雪地,有时面对空寂的社区,我会时常询问自己,我们究竟是来到了彼岸,还是登陆了孤岛?

在这个小城里,我有幸与几位志趣相投的朋友组建了读书沙龙,也是寄希望于在这地广人稀的他乡,寻觅些许答案。几天前,我们读书慧与滑铁卢孔子学院、海慧出版社在滑铁卢大学孔子学院礼堂联合举办征文颁奖和读书活动。主持人是来自多伦多的作家陈萍,她风趣幽默,行云流水的主持风格获得大家的阵阵掌声。在异国他乡,我们也可以近距离地倾听陈萍女士亲切的乡音,她谈笑风生,旁征博引,把现场观众带进文学创作与欣赏的境地里。她先后邀请著名作家李彦女士和著名诗人沙川先生讲话。

李彦教授讲,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荒凉的小城里,如果还有一群人在读书,在创作,那一定是在冻土上耕耘,这是让她这位28年加龄的资深移民倍感欣慰的。上苍也许很公平,在让你享受丰厚的精神生活的同时,也许会让你体验物质上的贫乏。所以大多数作家既是奢侈的,也是清贫的。李彦老师说曹雪芹创作的《红楼梦》是“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在极端贫苦的条件下写出了千古名著。说明真正的作家是要甘于寂寞的,甘于清贫的。

于是陈萍追问大家,明知写作会清贫,那么为什么还要写作?这是直指人心的问题,有人说为了抒发情怀,有人说为了延续生命,有人说为了传承历史,还有人是为了记录内心尚存的那一点点的梦想等等。作家陈萍通过讲故事、提问题、现身说法进行现场主持,因此,她不仅仅是主持人,也是启蒙者,是示范者,是引领者。

因着天时地利人和,我的拙文《田园牧歌》有幸获奖。在这篇文章的结尾,是我的心声,可以作为我的获奖感言:

我们来自泥土,终归泥土。即便在走向泥土的道路上,我也希望自己变成一粒种子,播撒到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下半场是我们读书慧沙龙的活动。社区报主编龙博士为大家介绍移民生活征文集《枫国絮语》,花花女士介绍《无声告白》,我推介《尺素天涯》。应该祝贺在当下没有多少人读书写作的背景下,滑铁卢孔子学院和海慧出版社仍然不惜代价坚持发动征文比赛和出版纯文学图书,在浮华中坚守纯文学的阵地,这是难能可贵的。

我很荣幸的是有多篇文章入选。这些文章作为新移民新生活系列散文,记录了我在新的国度里的新生活的历程。花花讲述了家庭中过分的和畸形的爱导致的人格变形和生命悲剧,说明爱的分寸和方式以及人性之间恰当的距离和理性的沟通是多么重要。

作家李彦教授的新书《尺素天涯》是她个人创作风格近年来重大转折的力作,她的体裁从过去的小说转为记实散文,是一个华丽的跨越。从白求恩鲜为人知的的生平事迹、成长轨迹、感情生活等等细节,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加丰满的可歌可泣的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的真性情。文章披露了发现世界上第一无二的白求恩与毛泽东合影照片的来龙去脉以及相关事件。我想,这张具有特殊历史文物价值的照片已经找到的最好归宿,也许就是这本装帧质朴的《尺素天涯》。

在这本书中还有一个历史故事就是《小红鱼你在哪儿住》读后让人怦然心动。可以说李彦细腻的考证与委婉的记述,正是在斑驳陆离的历史迷雾中,通过历史的回眸,寻觅人性的温情。这些温情深深地撞击着读者的心。李彦老师说在移民加拿大的28年里,她上过天堂,下过地狱,作为她的忠实读者,我很愿意继续探究天堂与地狱的深层故事。

天堂和地狱,就是彼岸与孤岛。我们曾经那么向往彼岸天堂,我们爬山涉水,远涉重洋,来到这美丽的彼岸,但是我们的心一起过来了吗?安家之后,安心了吗?我们是否融入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如果只是身体过来了,而心不在焉,那么移民加国何异于投身孤岛?天堂和地狱,彼岸与孤岛,他们的距离只在一念之间,而这一念,需要走很长的路……这条道路,是觉悟之路。

当然,《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论身心在哪里,只要无所执着,即可明心见性,一念天堂。不执着是什么?就是心安,心安了就到家了,所谓吾心安处是我家……

读书慧活动结束了,但是读书和读人却一直在进行。次日,我邀请了滑铁卢的民乐团团长牛佩翼先生到我家喝茶聊天。没想到舞台上二胡演奏家竟是工程学博士,更奇特的,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知识渊博,学有所长。我们一见如故,几乎是彻夜长谈。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夜晚,我们交流了很多很多,思维的交锋穿越时空,从天堂到地狱,从彼岸到孤岛,以诗记之。

炉前煮茶谈天地,
月下观雪论鬼神。
冻土耕耘播诗酒,
荒原穿行沐清风。(文/老郭,201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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