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告诉你要解雇我的原因

我万万没想到我解雇的第一个人竟然后来又来联系我。

六年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一阵寒暄之后,她直接道出了打电话来的原因:“我想知道当时你为什么要解雇我。”

她的这个问题把我一下子带回到了2008年,那几个月我刚上手担任报纸总编辑,一切都非常艰难。作为裁员计划的一部分,我裁掉了编辑队伍中的二把手,他已年过七十,而且曾经是我的辅导人。裁掉他还意味着,在削减预算的同时,我的记者团队必须写出更多的新闻和博客文章。当时,有一个记者没有完成任务,无奈之下我把她开除了。

虽然我只是照章办事,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解聘别人,毫无思想准备的我经受了一次情绪冲击,我开始睡不好觉,常常自我怀疑。当解聘的那天来临时,我碰见了她,人力资源主管宣布了她被解雇的消息。我感觉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她也没有问我原因,好像她之前就预见到了这件事。

然而,多年后她的电话说明,我可能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把工作做好。或许我应该让她提前对此做好准备,或许我应该更清楚地解释作出这个决定的过程。如果我做到了这些,那么就不会有多年后的这通电话。

实际上,雇员理应提前很早就获知他们被解雇的原因。不论是开除,还是裁员,任何人都不应该对这样的消息感到惊讶。

仁至义尽

我早年所犯的错误说明了经理在解聘雇员时必须做到仁至义尽。这既是对雇员的一种交代,也是在为你的公司树立一种标准,即你会善待每一位员工,直至他们最后离开公司的那一刻。

位于德国柏林的欧洲管理与技术学院(ESMT business school)领导力开发研究中心(Center for Leadership Development Research)的康斯坦丁·科罗托夫(Konstantin Korotov)副教授认为,首先要进行两个简单的步骤。第一是确认你已经竭尽所能努力保住该雇员的工作。

“在解聘前,经理必须能够对自己说:作为这个人的经理,我做得不错。” 科罗托夫说道。

而且,务必从以前的经验中吸取教训,不再对其他人犯同样的错误。科罗托夫说道。

第二,经理需要明白,解聘雇员会产生相应的后果。对一个国际化团队来说,在不同的文化中,解聘会产生不同的后果。另外还有法律的问题,因为在一些国家,解聘一名雇员需要经过漫长的审批过程。

不过,更重要的是解雇本身对雇员的影响。对一些人来说,丢掉一份工作就如同家人去世。失业还会给人带来耻辱。在一些国家,特别是亚洲的一些地区,这会被视作对雇员个人的一种侮辱。科罗托夫说道。

此外,办公室中的氛围和活力也可能会发生变化,因为其他雇员会想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伦敦商学院(London Business School)组织行为学教授兰德尔·彼得森(Randall Peterson)说道。当然,如果是原来在饮水机旁大家都喜欢的同事被解雇了,那可能会造成士气下降。但是如果被炒的人原来就拖大家的后腿,那么办公室的活力反而会增强。

由于劳动法和公司政策的限制,经理并不是每次都可以向其他雇员解释他们的同事被解聘的具体原因。但是,他们务必保证解雇的程序公正。彼得森说道。也就是说,在会议中要表示对被解雇员工的理解和同情,倾听被解雇员工的想法,清楚说明事情是如何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经理无法控制局面,此类会议很容易变得无法收场。“对(被解聘的员工)来说,他们可以破罐破摔。” 彼得森说道,“你将无法应对那种行为。关键是要把控会议场面。”

情绪打击

经理还需要处理好宣布此类消息对情绪带来的影响。朱利安·达尔泽尔(Julian Dalzell)深知这一点。他曾担任壳牌石油(Shell Oil)的副总裁,负责管理公司在美国的人力资源事务,他在解聘员工这方面有很多为难的经历。

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达尔泽尔说道。但最难的一次是他要解雇一个交往了30年的朋友,这堪比1999年时他主导的一轮千人大裁员。

“抽象层面来看相对要容易些,因为那只是你的全体雇员的某个百分比。”现任南卡罗来纳大学摩尔商学院(Moore School of Business at the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讲师的达尔泽尔回忆道,“但是,当你和被解聘的雇员面对面时,情况就会变糟,因为这时候就变成了很个人化的事情了。”

对一位经理来说,想象裁员的过程相对容易,但要根据工作业绩来裁员就难得多,达尔泽尔说道。因为你总会怀疑自己。不论你是否会怀疑自己,都不要刻意避免裁员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比如缺乏睡眠和心理紧张。

“如果有一天你把这当成只是一次普通商务会谈的话,那将是很悲哀的一天。” 达尔泽尔说道。

当我第一次被迫要解聘一位员工时,毫无疑问我开始失眠,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变差。而当多年后她给我打电话时,这种情绪又卷土重来。在她打完电话后的几个月里,我一直在思考当时如何才能把这件事处理的更妥当。

于是,我又联系了她。我通过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得到了她的电子邮箱地址。我问她能否再谈一次,说明一下她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决定给我打电话。

“我没有完全明白那件事。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另有原因。”她说道。

她说,作为她的经理,我在告诉她那个坏消息之前,并没有把沟通工作做足,也没有能够让她对此有所准备。“你很友善,也很客气,”她说道,“但是我们只是走了个过场。”

她现在是美国一家主要媒体的记者(她说她的公司不会允许她在本文中透露姓名)。但是,那次解聘对她打击很大,她曾一度考虑离开新闻行业。“它会以一种你无法预料的方式伤害你的自尊。”她说道。

不幸的是,2008年以后我又不得不解聘了其他一些人。但是我希望我解雇的这些前同事会说我做得还不错。和其他所有经理一样,我们虽然已经习得解雇这项技能,但是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不要让我们有机会施展这项技能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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