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秋色

深秋的某一天是我临世的日子,其时,该有无边的落木萧萧落下,覆盖我体肤的孤冷。人非草木,不会望秋而陨,但季节的寒凉已深深地及于内心,对秋天便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体悟。

因而,我刻意选择深秋的最后一天出行,没有明确的意向,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这声音穿越千山万水,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沿着细若游丝的轨道抵达于我的内心,牵引着我的脚步不远千里地赶赴秋色。我在秋天的阳光里将生命一幅一幅地展开,与自然中的一沙一石一草一花一起领会造物主衍生万物的初衷,听山林飒飒林风的声响如聆听天籁,等待着在这一刻去同长天大地会合,去同陌生的自己会合。当然,也是为了同你会合。

确切地说,你正如我期待的那样从深深的秋色中走来,远远地、缓缓地,像是来自时光的那一端。我们踞坐在安静的一隅,搜寻着同一片风景。那片风景凝止在我们视野的尽头,像无限遥远又寂寞的心事。为了配合特殊的背景,你倾诉着你,我倾听着你。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一个人会如此深切的忧伤。当我把你的忧伤置于我的掌心,只那么轻轻地一瞥,我便从那折射开来的玲珑剔透的晶莹里望见了自己的内心。

翦翦轻寒之中,我们默默相对,那片风景被我们望成了一个被放逐的朋友;那些风干了的岁月,那些风尘蒙面的感觉已经幻化成一段明丽的灵光,足以穿透沉沉的迷幛,在心中割倒一片丛生的荆棘。

你说,你始终被那种神秘而又神奇的力量牵引着,重重叠叠的脚印扬弃的尘烟已迷蒙了你曾经敞敞亮亮的心廓,而心中的目标仍是远山中的红叶,清晰可辨而又是那么遥不可及。生命的无奈如风涌来,吹干了你满身满脸的咸涩,只有你能分得清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可你会继续前行的,我知道。也许不再为了红叶,而仅仅是为了追逐那些许亮色。

只有一点我们笃信不疑:不论我们的心灵怎样一次次地遗失了栖居地,漂泊年年,这个秋天是唯一的,这个秋天里的故事也是唯一的,就像叶子上的脉络不会重复,就像头上的秋阳不会以唯一的角度照着这片叶子。若有一丝苦涩而陌生的滋味漫过我们的心头,那也是为了回馈这个秋天而做的唯一的抒发。

以为你会用双臂围成一个我永远走不出的圆圈,你没有那么做,不知你会不会后悔。

我因而酷肖匆匆而逝的秋风,别离是注定的运数。在古都的黄昏里,我手攥一把入骨的秋寒,看你的背影隐没于重重暮霭里,却无力扬起沉沉的手臂,心里默想:我只差一步就走近你了。(来源:世界华文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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