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失乐园”

罗马人给也门起了个外号—阿拉伯乐园(Arabia Felix)。因为也门青峰秀美、景色迷人。现在,这个美城真有点悲剧般地不配套。也门已经是中东最贫穷的国家,失业率越来越高、石油和水源蕴藏越来越少,最危险的一支基地组织以此为家;现在又被一场纷纷杂杂的战争搞得四分五裂。

上个月,沙特牵头对也门开始空袭,精确制导导弹雨点般地落向胡塞反叛武装。六个月前,胡塞武装从北部根据地下山,攻城拔寨,将联合国承认的总统哈迪赶出首都。这样的局面给沙特和其他海湾国家敲响了警钟,特别是,他们怀疑,胡塞武装令人眼晕的闪电战背后有伊朗插手支持。

沙特人不停地对我们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一个穷的叮当响的部落人组织从哪里获得培训、武器、经济来源、以至于这么快就占领了半个国家?这里还有一个宗派角度。胡塞反叛是什叶宰德派,占人口的三分之一。沙特领导人对什叶穆斯林一直充满疑心。许多什叶派忠于伊朗精神领袖。

沙特阿拉伯逊尼派穆斯林占主导。沙特人开始感觉,伊朗的代理从四面八方把自己包围起来: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现在还加上也门。沙特人决定,受够了,一定要在“沙子上画条线”(画个句号)。上个月在沙特一所宫殿里召开的秘密峰会上,他们凑起一支10国参与的联军,开始已经迟到、并且可能注定失败的努力,试图阻止胡塞武装全面夺取也门、让自己的盟友重新掌权。

实际上,胡塞武装的军事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距离更加紧密的一个人。他们和五年前试图将自己全盘消灭的那个人达成便利同盟,有点像和魔鬼联手。萨利赫最开始统领北也门,也门统一后继续担任总统,掌权长达35年,直到阿拉伯之春抗议示威把他赶下权力宝座。他拒绝相信也门没有了他会更加美好。所以,开始着手破坏也门的盟友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和平过渡。共和国卫队许多部分仍然忠于萨利赫,拿出枪炮,开始争夺地盘。

哈迪总统是一位上了年纪、温和的南方人,根本比不上萨利赫的老谋深算。他肯定非常后悔,当初怎么就同意让萨利赫留在也门呢?

我曾经在也门首都壁垒森严的萨利赫官府采访过一次他本人。采访不太顺利。没有用翻译,我说阿拉伯语问他,你希望自己留下哪些政治遗产?他说,当然是南也门和北也门的统一了。这是他最为辉煌的成就。我以为,要是接着问一问统一带来了哪些好处,可能会让他更加温和、放松,但是,我的阿语听上去更像是“统一有什么用?”什么?萨利赫大声反问,怒气冲冲地盯着我,叫来官方翻译,还故意抬手看了看表。

任期内,萨利赫曾经和胡塞武装打过六次短暂战争,最后达成停火协议。现在,他又在利用胡塞武装、摧毁那些从自己手中夺了权的人。胡塞武装勇猛、善战,长期在沙特-也门交界处火山地带出没。我曾经带着女朋友一起去胡塞武装的据点萨达(Saada)。抵达转天早晨,街头一辆皮卡上传出一阵机枪声,把我们从睡梦中吵醒。

前台接待员不动声色地说,“庆祝呢。”后来,认识的一对胡塞武装兄弟带我们去山区、向我们炫耀他们的枪法。他们嚼着烟叶、开着一辆破车在沙漠里高速飞奔。60迈的车速,不停车换司机,竟然觉得是搞笑。他们的枪法也和车技一样放肆。没多久,一位农夫走过来,连喊带骂,“你们干什么呢?子弹从我的羊群旁边飞过呢!”

我不知道,那两兄弟后来在胡塞武装中升到什么级别。但是,尽管空袭持续了一星期,胡塞武装和他们的朋友现在仍然控制着也门重要地区中的绝大部分。如果空袭无效,沙特人并没有排出派遣地面部队入侵。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做风险极大,可能会成为弱势、且难以脱身的占领军。

胡塞武装也面对着一个更加危险的对手–基地组织的圣战分子。圣战者是逊尼极端派,他们痛恨所有的什叶派,包括胡塞人。在也门,基地组织好象唯一一支能够在地面与反叛叫板的力量。上周四,基地力量有所壮大,数十名基地战士越狱逃走。他们将团结逊尼部落,联手抗衡北方来的胡塞人。

期间,美国人无可奈何地隔岸观火。直到几星期以前,他们还以为哈迪是自己可靠的伙伴。奥巴马总统甚至说,也门是反恐伙伴关系的光辉榜样。现在,这个伙伴关系成了灰烬。也门短期内走出失乐噩梦的希望也化成了灰烬。(来源:BBC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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