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18):疫情、黑天鹅与1.2万亿救市

据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的最新数据,中国大陆确证病例17,238,疑似病例21,558,重症2,296,死亡361,治愈475,其中死亡病例已超过2003年非典型肺炎(SARS)的死亡病例,当时为349例。钟南山2月2日接受新华社访问时透露了更多有关病毒的讯息,他表示,流行病研究表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患者年龄中位数为59岁,56%为男性,病毒感染平均潜伏期为5.2天,病毒传播力平均值在2.2,即一个人可能感染2.2个人。

新冠状病毒爆发地武汉封城后,美、韩、日、印尼等国相继派出包机撤侨,台湾则因为两岸特殊的政治关系,导致迟迟无法派机撤离台湾人。经台湾陆委会及民间单位协调,2月3日晚间200多名台湾人将搭乘中国东方航空包机返台,2月5日预计将有班机撤离另一批人,所有人下机后将分别被隔离14天。据统计,大部分返乡的台湾人是到武汉出差、旅游或探亲,少部分台商因事业在中国,又或因大陆妻子没有入台证等因素决定留在武汉。

现居武汉的台湾人描述,市区店家仅有一成开业,大部分是贩卖民生用品的超市或便利商店,提供生活必须的粮食物资,餐厅则几乎都歇业。当地人避免出门,政府也积极宣导人们尽量待在室内,空荡荡的街道上行人、车辆稀少,人人戴着口罩。出门的民众几乎是要到超市采买蔬菜和水果,至于社区保安则会穿着全身防护衣,居民进出社区必须测量体温。2月1日,湖北滞留台胞后援会代表徐正文与有亲人受困在武汉的家属共同召开记者会,他们焦急期盼政府协助派专机将他们的亲人接回台湾。甚至有滞留在武汉的一名台湾母亲,通过电话向媒体表示,“小孩有癫痫疾病,必须每天服药,现在药物剩下不到两天的剂量”。徐正文告诉BBC中文,武汉是食品加工业重镇,有多个台湾人在当地经商。他统计,湖北共有503位台湾人滞留,武汉市则有233人,86%是探亲、出差、旅游,因封城而无法返回台湾。台湾卫福部强调,若已经确诊武汉肺炎,不会被登记返台,疑似个案则和其他乘客分流,所有人下机后必须由专车接送至安置地点个别隔离,并必须配戴隔离衣、N95口罩,防止交叉感染可能。

虽然大部分的台湾人急于返乡,但也有台商决定留下。今年36岁的台商魏侦铭(应采访者要求使用化名),旅居武汉4年,原本有意愿搭乘专机返回台湾,但因为大陆籍妻子和1岁的小孩还未领有入台证,而放弃回台湾。他向BBC中文说:“很多朋友、台湾的亲人都劝我回到台湾,我也已经登记要搭乘专机回台湾,但老婆还没有入台证也没有办法。”并透露,他也担心回台湾后,会和哥哥的3个小孩居住,会造成困扰。魏侦铭说,家里在封城前就备用口罩,因此口罩充足,但为了让怀孕的妻子吃到新鲜食材,平均每3天就必须出门到超市购买新鲜蔬果。他说:“我不能让我老婆天天吃泡面,若出门采买,绝对是我,我不能让他们出门。”并透露,现在已买不到鲜杀的母鸡帮妻子炖汤补身体,上一次买到鸡已经是5天前。当然,魏侦铭也会担心疫情,他坦承还是觉得”满恐怖的”,但目前就是避免去医院,像是他的小孩有过敏性鼻炎,只敢去药店买药,不敢去医院。他表示,妻子因为怀孕,原本2月中旬要到医院看诊,但医师希望她不要到医院,已通知延后到3月。

另一名在武汉的台商何志仁,家庭和事业都在武汉,因此暂时决定留下,但看着确诊病例及死亡人数迅速攀升,心里担忧程度也逐渐升高,开始思考是否要改变主意回台湾。他对BBC中文说:“这几天我都有看新闻,感觉好像越来愈严重,到底控不控制得下来,我也搞不清楚,但身边的大陆邻居倒是很有信心。”他透露:“去年12月,住在台湾的姐姐告诉有关武汉肺炎的新闻,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那么严重。”何志仁回忆,当时他完全不知道武汉肺炎的严重性,1月21日外出吃饭,到平常要排队的餐厅,竟然都没有人,“吓了一大跳”。他表示,武汉1月23日全面封城前,就买大量蔬菜和饺子等食物囤积在冰箱,因此1月23日封城后,他就不再出门。已在武汉居住22年的何志仁,对于这次疫情的严峻情况感到震惊。他表示,就连当年SARS也没那么夸张。“每年过年武汉市区还是很热闹的,但今年路上的行人稀少,几乎都没人了”。何志仁住在武汉汉阳区,距离爆发疫情的华南海鲜市场约14公里。他不断思考是否要搭乘专机返台,但因需隔离14天,自由受限,另外因家中有年迈母亲也担心造成困扰,因此在生活状况、家里生活日常用品足够的情况下,决定暂时留下。何说:“是满无奈的。因为家中隔离环境还可以,目前还算安全,若真的疫情失控了,我也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现在也只能姑且相信这个政府。”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生病要看医生,因此有慢性鼻炎的他,一感觉到鼻子不对劲,就会立刻吃鼻炎药。

若要搭乘专机回台湾,必须填写一张承诺书,除了基本资料,还需承诺按照中国的检疫法检测体温,确认没有发烧,回台湾后要服从台湾检疫法的要求。据媒体统计,目前计划回台湾的不到400人,他们登机前必须量测体温,飞行途中全程穿戴防护衣和N95口罩,下飞机机后,则得全身消毒后由专车送到北、中、南的三个隔离场所,14天后才能离开。台湾疾管署表示,隔离的检疫场所以“一人一室”为原则,每天需监测体温两次,若有发烧、呼吸道症状或身体不适时,立即依规定就医,遭隔离者不能外出,且活动范围以检疫房间为主,因此与附近居民不会有接触。

2月2日,中国政府宣布将动用1.2万亿元人民币,“维护疫情防控特殊时期银行体系流动性合理充裕和货币市场平稳运行”。中国人民银行在2月3日,也就是中国春节假期过后金融市场开市的第一天开展史上最大规模的“公开市场逆回购操作投放资金”。通俗来说,即中国为了稳定金融市场注入巨额资金,希望给市场一颗“定心丸”。中国内外的经济学家普遍预计,疫情将重创中国今年第一季度的经济,疫情持续的时间过长势必对中国以及世界经济造成严重影响。

分析人士表示,中国防控疫情蔓延决定多个城市封城、交通停顿、停产、停工等措施,很可能对经济造成深重影响,首当其冲的包括中国各地的餐饮、娱乐、酒店、旅游、影视、交通、商贸等行业。2019年,由于与美国的贸易战等因素,中国经济增长已经出现了30年来的最低水平–6.1%。牛津大学中国中心的经济学者马格讷斯(George Magnus)向BBC表示,中国人民银行向经济注资的规模,反映中国决策者们对经济状况的担心。

2月2日,菲律宾官方宣布,新型冠状病毒导致的肺炎在菲律宾造成一人死亡。这是迄今为止在中国大陆以外地区的第一例死亡病例。死者是一名44岁的男性,来自中国湖北武汉。世界卫生组织说,死者在到达菲律宾之前似乎已感染了病毒。菲律宾卫生部表示,该男子从武汉经香港前往菲律宾。与他同行的一名38岁女性上周也确诊感染。菲律宾卫生部门官员说,他在首都马尼拉住院治疗,病情转为恶性肺炎。据信,他在感染病毒去世之前,已经有其他健康状况。

世界卫生组织驻菲律宾的代表拉宾德拉·阿比亚辛赫(Rabindra Abeyasinghe)呼吁人们保持镇定:“这虽然是在中国以外的第一宗死亡病例,但是我们需要记住的是这并不是在菲律宾本地感染的病例,这个病人来自疫情爆发的中心城市。”菲律宾卫生部长弗朗西斯科·杜克(Francisco Duque III)透露,该病人一直“病情稳定,而且显示好转的迹象”,但是病情在24小时内却急转恶化。他还表示,死者将很快火化,“我们正在与中国大使馆合作,确保根据我国和国际标准控制疾病,同时确保对死者遗体庄重处理。”目前菲律宾卫生部门正在追踪与该男子同机抵达菲律宾的其他乘客,以及诸如酒店工作人员等其他可能与他们接触过的人,以便采取隔离措施。在菲律宾卫生部门宣布该男子死亡病例之前,菲律宾刚刚决定禁止任何来自中国的外国公民入境。

根据中国官方的统计数字,疫情目前已经造成300多人死亡,全国感染病毒的人数超过1.4万, 但绝大部分都在湖北境内。美国、澳大利亚和越来越多的国家已经禁止来自中国的外国人士入境,同时要求从中国回国的本国公民隔离观察。中国政府在面对日益增加的确诊病例,防病治病物资紧缺的巨大压力同时,还面对春节后大量人员返回工作岗位,恢复生产,恢复居民生活、维持经济运转、维持社会平稳的巨大难题。

官方新华社评论文章承认“本次疫情防控形势极端复杂,时间过去近2个月,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仍在上升,短期内能否出现拐点仍具不确定性,再加上网络上各种舆情迭出,社会恐慌情绪尚未得到有效遏制,加剧了抗击疫情的难度。”中共党报《人民日报》警告说,人心安定了,社会才会安定。分析认为,在防疫基本物资之一口罩都仍然非常紧缺的当口,要使民众安心安定谈何容易。中国工信部官员2月2日透露,中国口罩产能每天2,000万只,目前产能恢复率60%左右。

灰犀牛在远处,观察者却毫不在意,一旦它向你狂奔而来,定会让你猝不及防。因此“灰犀牛”指显而易见却被视而不见,最终造成重大危机的风险。而“黑天鹅”则喻指那些非常难以预测的不寻常事件,其引发的后果又十分巨大。中国经济刚刚从外部压力中喘过一口气,内部却飞起了一只“黑天鹅”。2020年1月15日签署中美贸易第一阶段协议,历时两年的贸易战暂告一段落。仅仅8天后,中国城市武汉“封城”,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远超想象,家家闭门不出,演出取消,消费骤降。

相似的情境也发生在2003年的非典时期。通过大范围停止人员流动,减少疫情扩散,但对经济活动也产生不小的冲击。不同的是,中国经济已非昔日的模样,对比SARS或可窥见目前还在发展的疫情对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潜在影响。疫情首先冲击餐饮、零售、旅游、交通等需要人与人接触的服务业。春节本是中国电影的“贺岁档”。然而疫情来袭,所有的贺岁片都取消上映,整个影视行业“颗粒无收”。而在2019年,春节档票房为58亿元人民币左右。在消费领域,这只是“小头”。作为“大头”的餐饮零售行业以及旅游业去年分别实现超过一万亿和五千亿元的收入。中国经济学家任泽平等估计,今年春节的7天,餐饮零售行业被腰斩,旅游市场则完全冻结,这两部分损失就达到一万亿元。而中国全年GDP一百万亿左右,粗略估算下,这两个行业就让中国经济损失掉1%。

国际货币基金制组织(IMF)发言人赖斯(Gerry Rice)也表示,“我们已经看到了直接的影响,主要是在需求上,因为中国人呆在家里,通常繁忙的零售和旅游旺季基本上已经暂停。”对比2003年,疫情影响较大的5月,但是全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腰斩;每年两位数增长的第三产业,增长率仅为0.8%。然而,目前服务业在中国经济中的比重已不可同日而语。中国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发布报告称,本次疫情对中国经济运行的冲击将强于SARS疫情。预计一季度消费增速显着下降,不排除1、2月消费负增长的可能;受冲击最严重的是旅游、住宿、餐饮、交通运输等相关消费。17年过去,中国经济从13.7万亿,增长到将近100万亿,这期间服务业占比提高12%,超过工业,达到54%。从一个制造业大国,转型成一个消费大国。因此,对消费领域的冲击,将对整体经济带来更大影响。

这个春节,中国人都待在家里,各种消费锐减。中信建投证券分析师认为,这可以被看作需求端方面对经济的影响。目前来看,来自需求端的较大冲击已成定局。相应地,疫情还将从生产端影响经济。而这部分影响正在开始显现–随着春节返工潮的来临,如果中西部的人口大省的劳动力较长时间内无法返回沿海的制造业中心,那么可能造成“开工难”的问题。对比2003年非典时期,新冠病毒爆发的时间点类似,最初病例都是在上一年的12月发现。然而,非典时中国政府一直处于维稳、瞒报的状态,否认病毒的严重性,直到4月19日,时任总理温家宝刚警告地方官员瞒报会被严厉处分,第二天北京的病例就从37例突增至339例。新冠病毒在春节期间已在全民间引起足够重视,一般而言,中国劳动力的“返工潮”在正月十五元宵节后进入高峰。最终对制造业企业开工造成的影响要视疫情的持续时间而定。投行摩根士丹利分析,中国旅游、娱乐和零售业受到的影响可能最为严重,工厂延长停工可能拖累工业生产和贸易。如果疫情在2月或3月达到顶峰,那么中国第一季经济增长可能被削弱0.5-1个百分点。美国银行则把2020年中国GDP按年增速预测调低至5.6%,原为5.8%。该行的大中华首席经济师乔虹认为,最坏情况是,如果疫情进一步的恶化使工业生产在更长时间内被打断,2020年和2021年GDP按年增速将可能降至5.0%及5.5%。

2003年,虽然受到SARS疫情冲击,中国经济全年甚至还实现了阔别7年的两位数高增长(10%),出乎很多经济学家的预料。回过头来看,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2003年正是中国享受全球化红利和人口红利的鼎盛时期。正是从2003年开始,中国经济连年提速到2007年的14.2%,然后受到金融危机影响回落至9.7%。2003年至2007年也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黄金五年”。这样的发展势头之下,疫情对经济的冲击很容易被消解,如果仅从年度数据来看,甚至很难察觉。然而,当前中国经济则正持续经受增速放缓的压力。整个系统的杠杆率高企,这头“灰犀牛”持续向中国经济奔来,途中却遇到突发疫情这只“黑天鹅”。交银金融研究中心发布报告称,如果消费需求难以尽快恢复,叠加节后返工延期,将严重影响实体企业复工和营收增长,部分中小型生产和服务企业可能面临生存压力。一旦大面积发生企业倒闭,投资的产出不利,造成债务违约潮,再传导至银行体系,系统性金融风险将陡增。

路透社援引中国央行原调查统计司司长盛松成称,应谨防企业信用风险大面积爆发。在全力应对疫情的同时,也要高度重视经济的薄弱环节,采取有力措施,帮助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渡过难关,稳定就业,保障民生。不过,相比于全球其他主要经济体,中国降息空间还很大,调节经济的政策工具还远未用尽,将能在一定程度上冲抵疫情在经济上的负面影响。比如央行已宣布开展1.2万亿元人民币公开市场逆回购操作投放资金,确保流动性充足供应,银行体系整体流动性比去年同期多9,000亿元。乔虹预计中国将推出针对性补助和降低融资成本等措施以支持经济。IMF发言人赖斯也表示,中国目前有足够的财政空间在有必要时支持其经济度过危机,并确保家庭和企业能够获得信贷。(网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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