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下的网红营销

2014年夏日的一个清晨,英国伦敦切尔西区,化妆品公司Rodial总部的办公室里,CEO(暨创始人) Maria Hatzistefani正如往常一样推准备进一天工作,却惊讶地发现,不断有市场部员工来汇报,今天公司网站及社交媒体访问量猛增,电商销售也飙升。大家都一时摸不清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奇?

后来经过对访问人群的分析,发现她们基本都是由卡戴珊家族的超级网红小女儿Kylie Jenner带来的。Kylie当时只有17岁,但拥有2,200万Instagram追随者的她,恰好是Rodial旗下小众化妆品牌Nip+Fab的粉丝。昨天她在Instagram上发了一个帖子,推荐Rodial旗下的Nip+Fab 品牌的Dragon’s Blood Serum(龙血精华液)产品。这个帖子收获了近50万个赞,随后带来的访问量几乎瘫痪了Nip+Fab的网站,Dragon’s Blood Serum也成为最热销单品。几个月后,Kylie Jenner被Nip+Fab聘为品牌大使,继续她的神奇种草。Nip+Fab应该感谢庆幸趁早与Kylie开始了商业合作:因为Kylie Jenner在2014年首次为品牌发帖,还只是自发之举(非商业赞助)。而如今,拥有1亿3千万Instagram粉丝的Kylie,据报每次商业合作的价格,已达1百万美元一帖,可看中她巨大影响力的品牌商家们,依然趋之若鹜。

欢迎来到神奇,有时疯狂的网红营销世界。

网红营销,有时也称为影响者营销(Influencer Marketing),或意见领袖营销(Key Opinion Leader Marketing),指的是商家企业的一种营销手段,通过借助网红(意见领袖)在粉丝中的感召力,来影响(潜在)消费者对商家品牌的认知,或态度,从而达到相应的营销目的。在全球范围内,千禧一代(相当于中国的90后及00后),逐渐成为主流消费群体。他们和社交媒体同时成长,拥有丰富的网络经验,习惯于通过了解聆听意见领袖的看法,辅佐自己的消费决策(例:小红书及抖音带货的兴起)。所以今日商家也开始把越来越多的营销精力及重心投在网红营销上。

2019年,美国三家营销调研机构Influencer Marketing Hub, Viral Nation 及NeoReach对800家机构及商家的调查表明,92%的被调查者认为网红营销是一个有效的营销工具,50%表示会将公司整体营销费用的20%或更多,拨在网红营销上,63%打算在下一年增加公司在网红营销方面的投入。无怪乎,网红营销作为一个行业近年来增速惊人,从2016年的17亿美元,到2019年的65亿美元(预测)。可能有些不太了解最新营销趋势的企业,会好奇网红营销这个突然蹿红的营销模式,到底是何方神圣? 其实,如果仔细审视就会发现,虽然社交媒体促进了网红的发扬光大及营销运用,但其实类似的运作逻辑:即借助有声望的人士来推广商家产品-早在300年前就已经有成熟的商业运作实例了。

出生于1730年的英国人Josiah Wedgwood,是最悠久的陶瓷品牌Wedgwood的创始人(成立于1759年);同时也被认为是利用名人营销(Influencer marketing)–相当于今日之网红营销–的第一个企业家。虽只有小学文化程度,Josiah Wedgwood堪称营销天才: 他嗅到了英国工业革命带来的中产崛起机会。创业一开始就为Wedgwood设定了高质高价的定位。Josiah还清醒意识到,他无法和竞争者仅仅在产品功能及质量上拉开距离,而是需要利用当时英国消费升级的风头,让产品绑定时尚,与众不同;而让消费者认定它的陶瓷更时尚的营销重任,就落在了Josiah Wedgwood精心布局的名人营销上:主攻英国皇室贵族。

Josiah潜心钻研如何打入皇家供应圈,不惜成本代价满足皇室需求。比如,夏绿蒂皇后(Queen Charlotte)要订做一套特别设计的乳白茶具,其它厂家觉得单独定制一套成本不划算,只有Wedgwood愿意不辞辛苦去做。赢得皇后欢心后,机智的Josiah趁机请求皇后允许自己在类似陶品上,使用皇后御用瓷器(Queen’s Ware)的印记。1768年起Wedgwood开始在伦敦的St James Chronicle报纸上登广告,宣传产品为皇家御用。

除了皇室带来的宣传效应,Josiah还积极主动接触当时新锐画家或建筑师,请这些时尚潮流代表使用Wedgwood产品,或以之为艺术素材:比如,18世纪的英国著名画家Joseph Wright of Derby就成曾为Wedgwood陶瓷画设计。为了促进名人的产品测试及推广,Josiah还创新出了诸如专属展厅,免费送货, 新品先试等在今天的营销世界中,依然经常使用的手法–不断让意见领袖们(可以理解成当时的英国社会“网红”)推广Wedgwood品牌。Josiah Wedgwood有句名言:“if he had the patronage of the great, he would have customers of the world!”–赢得意见领袖的产品喜爱, 你就赢得了整个世界(的消费者)! 精准勾勒出网红营销的精髓。

根据营销学中的消费者行为理论,营销活动举措,如果要产生真正(而不是不忽悠)的效果,需要影响消费者对品牌的认知或态度。传统营销中,由企业主导的广告或销售推销,固然可达到此效果,那么在网红营销中,不是由企业出面,而是请一个有一定感召力的人(网红)来完成此项任务,其起作用的机理何在?其实,在社交媒体上的网红营销走红前,广告学中对于名人代言(Celebrity endorsement)已做过不少研究。相关发现认为,在现代商业社会中,消费者每天遭遇各种广告宣传信息轰炸,缺乏足够的认知能力或动因去,关注研究这些广告信息,而名人的代言,则成为消费者筛选海量信息,辅助决策的捷径。比如,对中国老年人来说,在上世纪90年代,因主演电视连续剧《渴望》而家喻户晓的张凯丽,是他们心中的超级影视明星,有着熟悉、喜爱及信任。如果要买老人鞋,也就不用东看西看,直接选她代言推荐的足力健品牌就行了。

具体而言,影响消费者对明星代言品牌的态度,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

源头效应 (Source effect)
代言人的专业性(Expertise):开篇案例中提到的Kylie Jenner,从10岁起就开始在电视真人秀“与卡戴珊家族同行”(Keeping Up with the Kardashians)节目中亮相,与同母异父的时尚姐姐,如Kim Kardashian一起曝光在聚光灯下,切磋,学习,展现对于美容,时装技巧及品味的追求;故而虽小小年纪,在17岁时就能对来自英国的新锐化妆品Nip+Fab,颇有使用心得分享也就不奇怪。她的这个产品推荐粉丝们觉得靠谱,毕竟kylie不只是明星,也算一个美容达人。

代言人的可信性(Trustworthiness): 足力健选择张凯丽作为其老人鞋产品的代言人,除了目标市场的熟悉度及亲切感,另一个原因是张凯丽的社会形象一直比较正面,自带信任感;而且她的足力健广告在央视播放,更是通过权威媒体背书,增添了这个代言的可信性。

代言人的吸引力(Attractiveness): 如果说代言人的专业性,更多作用在消费者的理性层面; 那么代言人的吸引力(如Likeability),则可能作用在受众的情感层面:你这么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或许点出了人们在情感影响下的决策捷径。

这也是为什么,品牌代言倾向于请颜值一流的大明星,而中小网红们也总是希望呈现出美轮美奂一面,满足观众的颜控心理。为迎合网红们的这种表现需要,美国一家公司Village Marketing,在曼哈顿SOHO区以15,000美元月租,租下了一个公寓;按照网红们喜欢的风格装饰布置(如粉红色的沙发),专门用来供拍摄美感一流的照片,因为至少Instagram上的网红们都知道,Beauty or die,为了代言效果,拼了!

匹配效应(Fit effect)
广告代言人研究指出,第二个重要因素是代言人特征(个性/风格),与品牌(个性/调性)或产品种类的匹配度。一般而言,匹配度越高,代言效果就越好。比如,不到20岁的Kylie Jenner,青春,略带反叛气息。她代言新锐化妆品牌Nip+Fab就合拍,甚至像Viper Venom Night Cream(毒蛇毒液晚霜)这样的怪异化妆品,她推荐起来也毫无违和感。对比:以成熟女性为目标市场的化妆品牌Lancôme,2018年还聘请了65岁的意大利著名演员Isabella Rossellini做品牌代言人,尽展成熟魅力。

非评判性含义转移(Non-evaluative meaning transfer)
2019年1月7日,中国零食品牌良品铺子,宣布吴亦凡为品牌最新代言人。在网络上粉丝热情追捧的声音中,间或也可看到对这个代言的不解。比如某评论写到,刚看到吴亦凡代言的价值几万的宝格丽Serpenti灵蛇项链,转头就看到他代言肉脯–苦笑问道,难道他的气质就这么百搭吗?的确,从小在加拿大、后来在韩国成长发展的吴亦凡,近几年来一直是国际顶尖奢侈品牌在华代言的重磅选择,如Burberry, BVLAGRI,Louis Vuitton。作为一个潮流音乐人、时尚达人,吴亦凡的个性基因看起来应该和像LV之类的国际奢侈时尚品牌更搭一些。因为他懂得时尚,且平时表现出相当时尚品味。

那么,又该怎么理解他的良品铺子代言呢?至少没听说他是个资深吃货。是否品牌调性匹配度不高,代言就没说服力吗?其实,名人代言在商业实践中具复杂多面性;芝加哥大学文化人类学家McCracken(1989)提出过一个名为Non-evaluative meaning transfer的相关理论:指的是代言人个性特征(即:与代言人是否和品牌品类匹配无关)的含义,有可能发生从个人到代言产品意义的转移。于是乎,哪怕消费者真的认为吴亦凡与零食界不搭界,只要发生了从他的个人特征含义(如吴亦凡很潮很酷)到产品(良家铺子)含义的转移–即:良家铺子的零食产品,不仅为了果腹,而是代表着一种会享受生活的潮酷生活方式;那么吴亦凡代言良家铺子的效果,可能也就显现了。

拟社会交往(Parasocial Relationship)
一家成立于2013年的机构,没有相关经验还进入了童装行业。品牌一经推出,就打入全美名列前3的日用品超市Target–定价还属于高端范畴,可能吗?这正是来自美国Arizona州、前地产金融从业人员Katie Stauffers及她两个网红双胞女儿Mila及Emma做到的事,今年二月,以Mila及Emma名字主打的童装品牌m&e在Target开始销售。2013年,Katie Stauffers开通个人Instagram账号,初衷只是为了记录孩子成长。2014年10月,双胞女儿出生后,Katie以她们成长为内容主题,开始系统的内容策划,及制作发布。得益于双胞女儿的良好镜头表现力,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不断增加:他们大多是成年人,且一般也有小孩。2017年夏天,Katie的Instagram账号突破1百万粉丝,如今已达4百万。Katie的社交媒体账号内容,带有鲜明的个性风格:童真幽默。Mila虽然岁数小,但带有天生的喜剧基因,比如在一个视频中,她抱怨道,那些在健身房跑步机上的大人们,就知道玩命跑却无处可去(Not getting anywhere)–指跑步机上的单调奔跑。

不过,话又说回来,几百万成年人,为什么要对两个小孩的每日生活片段看的津津有味呢? 原因可能来自从媒体心理学中的Parasocial Social Interaction (拟社会交往)理论。社会学家Horton and Wohl 于1956年提出拟社会交往理论,解释对于媒体人物(如著名节目主持人Oprah),人们通过长期的节目观看,会产生类似真人交往般的亲切感,建立情感性链接;这个理论在社交媒体环境下得到了更充分广泛的运用:比如社媒用户在长期跟随(follow)网红的过程中,通过图像、视频、直播等多种媒体刺激,对社媒网红(如Mila及Emma)会产生面对面交流般的亲切感。

拟社会交往效应起作用的一个重要因素是Perceived realism(身临其境感),网红的内容表现,需要让观众觉得就像和真人交流一样,比如在视频或vlog中采取对话式的语言手段,或是通过面部表情,肢体动作来传达出身临其境的幻觉。这也正是Mila及Emma这一对小网红深谙的影响力之道。于是,只要拟社会交往机制起作用,粉丝们保持对网红的经常性关注及依恋,接受他们的产品代言就会水到渠成—因为就像来自熟悉的亲朋好友推荐。

企业开展网红营销,第一步需要了解网红的分类及特征,下图总结了企业可以在其内部及外部发掘运用的网红类别,对于每个类别,通过相应案例的分析,总结出每类网红的优势及挑战(缺点),并提出使用建议。

企业内部:CEO 高管网红
美国最大无线运营商Verizon的官方Twitter账号,有163万粉丝;而排行第3的T-Mobile,其CEO John Legere的个人Twitter账号,就有620万粉丝;这个对比有点强烈。 一个大电讯公司的CEO,是怎样成为网红的?首先,John 的Twitter账号内容丰富多姿,趣味诙谐,完全没有刻板印象中企业CEO的古板与拘谨。在自如分享多元生活场景中,充分展示现代企业高管的透明,自信,与人格魅力。比如,爱好跑步的他,收到Dunkin’寄来的甜甜圈图案装饰的跑鞋,草地上与小鹿偶遇,或是出席其个人签名活动之前的跳舞热身片段等。他的幽默也巧妙运用在毫不留情打击竞争对手上:比如,几天前人类历史上发现首个黑洞照片,John跟风热点,在黑洞照片上尖刻地配上这个标题–这就是顾客服务请求打去Comcast通讯公司的结果–讽刺竞争对手糟糕的顾客服务。

在消费者购物决策链中, Alternative consideration(竞品之间对比)是重要一环,也是营销一个主要目的。通过插科打诨式的调侃,John巧妙踩低竞争对手的品牌,而且由于他的不羁内容个性风格已深入粉丝人心,这样做并无违和感。从竞争营销角度看,可以说John 已为T-Mobile的营销部门建功无数了。当然,作为称职的CEO,John Legere在轻松主题之外,也会不时插入一些公司的宣传,如新推出的T-Vision流媒体服务。不过即使在这个情况下,他也会注意巧妙不硬销:通过感慨评论Tiger Woods在时隔11年后,再夺高尔夫大满贯的画面,引出自家的流媒体服务。像John Legere这样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CEO网红,他们的社交媒体内容,除了影响消费者,往往也可能是在向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s)群体做游说。比如,他发的一张和员工开心自拍的照片,就是想传达出,T-Mobile与另一家运营商Sprint计划中的合并不会导致裁员。借机隔空喊话美国监管部门,尽快批准合并吧。

当然,让CEO网红为企业代言,首先面对的挑战,就是受众可能认为他们的言行是为了企业利益,客观中立性存疑。其次,从公关掌控角度,企业可能担心CEO的个人品牌波动,会影响到企业品牌(比如俞敏洪关于中国女性角色言论引起的争议,及对新东方品牌的影响),所以不愿意冒险让CEO成为网红般的代言人。不过,总体而言, 面对今日崇尚真实(authenticity)的千禧一代消费者,企业领导者展现真诚魅力,可打造专业亲民形象, 建立与消费者的情感链接,塑造可亲近的公司品牌,长远来看一定会为企业营销带来效用,故而,CEO可以成为企业网红营销的一个出奇不意的利器。

企业内部:员工网红
Isabel Campbell, 是美国高端百货店Macy’s纽约店的一名女装导购。她的工作画风是这样的:遇到好的新款上市,穿上美美的拍一组照片,有时甚至拍摄专业视频,然后在社交媒体发布,收获点赞与咨询,顺便带货等等, 这好像是网红营销的任务呀,和员工有何相干?其实,Isabel正是Macy’s的Style Crew内部网红营销计划,孵化的一名员工网红,她的职责之一就是通过展示产品与自我,在粉丝中种草,最终实现带货。目前Isabel个人Instagram账号有近2000位粉丝,同时她在Macy’s专为内部网红Style Crew开辟的专门网页上,有约30个产品视频的代言;喜欢她身上展示的某件衣服?你可以直接在Macy’s网站点击购买。过去在营销上,Macy’s也曾和不少外部网红合作过,但觉得在挖掘合适的外部网红上,投入了不少精力与资源;而且,由于整个商业大环境下企业不断增加的需求,网红营销的成本也在不断上涨。

相比而言,培养使用有表现力,影响力的公司员工成为营销网红,具有以下优势: 他们通常受过商家的专业产品培训,具有丰富的产品知识,在用户心中有专家感(Credibility);而且他们对于公司品牌及文化的理解,更加贴切精准(Isabel 是Macy’s的资深导购),不需要像外部网红那样需要充分的沟通,交流,引导,才可能体会并传达出代言品牌的独特卖点。当然,员工网红的推荐,由于其公司身份, 难免给读者一丝客观性存疑感。不过, 假如他们可以在传递客观公正信息方面,树立自己的信誉,这种怀疑感可能被制衡; 此外, 员工网红很重要的一个作用,是建立与与粉丝的情感链接,软性推广产品,当消费者出于情感因素而做出购买,他们会较少进入抗拒感较强的理性推演模式,如,Isabel是Macy’s 员工,她的内容当然是为了诱导我买她家产品,而是,Isabel是个很有时尚鉴赏力的人,所以我认同她的推荐有品味!最不济,哪怕员工网红的营销不能带来大量销售增长,公司可至少以将他们当做社交媒体的品牌大使,利用他们的粉丝基数,扩大公司品牌内容的传播,这也正是像Starbucks这样的企业建立Starbucks Partners项目的原因。

企业内部:客户网红
在企业网红营销中,有咖位,具代表性的客户,也可以成为撬动潜在消费者心智的意见领袖,尤其是在产品复杂,购买周期长,试错成本高,用户信任极其重要的B2B购买领域。与B2C企业选择用户网红合作时,关注粉丝量等指标不同,选择B2B客户中的网红意见领袖,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业地位,权威性。这些特质将有力助推代言企业的产品。

案例:售卖网络安全云服务的公司Okta,2009年成立于美国加州, 2017年上市,市值约60亿美元。市场主要为企业客户,主打Identity Management(身份管理)业务。
公司在其视频营销中,采访了一系列客户群体中的网红意见领袖,分享使用Okta产品的心得; 比如News Corp的CFO Dominic Shine,在采访中他指出Okta的产品提升了News Corp散布在世界各地团队的沟通及合作效率。有了像Dominic这样的重量级的客户代表为Okta站台,这种客户网红代言将会具有权威性,及行业(如全球性媒体机构)影响力。

企业外部:明星超级网红
开篇提到的拥有亿级Instagram粉丝的美国真人秀明星Kylie Jenner,为英国新锐化妆品牌Nip+Fab代言,就是一个经典的明星超级网红为企业代言的案例。此种代言模式的优势是明星覆盖面巨大,粉丝热爱;而挑战则是找明星代言的品牌太多,代言产品的类别调性如果过于分散,会影响打乱消费者的认知,减低代言效力;另一个明星代言的挑战是成本高。

企业外部:中型网红
像Katie Stauffers及双胞女儿Mila and Emma这样,粉丝在10万到百万级之间,半全职打理运营其社交媒体账号的人,基本可以考虑认定为中型网红。他们的优势在于通常有一个擅长的专业领域(如Katie的快乐育儿), 聚集了数量可观,有凝聚力的粉丝,可顺带种草。而且他们一般都具有可观的与商家合作经验,可较好地完成商业代言的任务。挑战则是,他们通常最初是从兴趣起步,凭借某一特定领域的专业,客观,感性内容而吸引粉丝。但随着账号规模扩大,及商业代言的不断涌入,如何保持内容的自发性,真实性,不激起粉丝反感,成为挑战。这些中型网红需要在商业及兴趣之间找准恰当的平衡点,方可成为可信任,有效的品牌代言人。

企业外部:纳米网红(Nano influencers)
香港女孩Cheryl Yuen:2016年从香港知名的拔萃女子中学毕业,进入港大传播系读本科,今年在美国UNC-Chapel Hill做交换生。一路走来,标准的学霸。不过,她在社交媒体上还有另一个身份,基于她的Instgram账号有5100个粉丝,她被称为一个纳米网红(Nano-influncer), 有时为品牌代言。例日本运动饮料品牌Pocari Sweet就请了Cheryl Yuen做一个小微代言,一张照片是Cheryl在操场的正面产品展示,看样子代言是为了Pocari Sweat品牌在香港市场的发展。与在社交媒体上动辄亿级(如Kim Kardashian,谢娜, 何炅等),千万级(如蔡徐坤,林允等)的明星代言人相比,最近两年来在网红营销领域(Influencer marketing)增长势头最猛的,恰恰正是像Cheryl Yuen这样的纳米网红。

一般认为,纳米网红指的是(单个)社交媒体账号, 粉丝数量在1000-5000左右的网络(小微)红人。 他们通常不是全职网红。靠有清晰主题或个性的内容吸引维持粉丝(Carolyn Shlensky, Pelicon Iconic Creative)。比如,Cheryl Yuen的内容主要围绕着在香港这个大背景下的时尚,及健康的年轻生活方式。由于粉丝基数不大,与大明星基本无瑕和粉丝互动不同,纳米网红通常能给粉丝带来朋友般的熟悉感;其相对聚焦的主题内容,也有利于形成粉丝之间的社群氛围,导致更高的粉丝活跃度(Engagement)。的确,2018年数字传媒公司 Digiday发布的研究报告表明,平均而言,纳米网红的一条帖子可撬动其粉丝中8.7%的互动参与,而大明星(1百万以上)只能撬动其1.7%的粉丝参与互动。

从网红营销角度来看,纳米网红具有几个优势,一是与超级明星网红或半职业化的中型网红不同,业余玩票性质的纳米网红,内容中的商业发布不会太多,故而依然能和粉丝保持一种朋友般的真诚交流,粉丝也更易产生对代言产品的信任感。比如,Cheryl的两张 Pocari Sweet代言照片的点赞数都在300多左右,和她平时发的正常生活内容的帖子点赞数,没有明显差别。二是对年轻一代消费者的精准营销效果。千禧一代年轻消费者对于高度商业化的代言(哪怕是来自明星或中型网红),开始逐渐有了更多怀疑。比如,小红书有用户疑问,为什么林允经常更换她的面膜品牌? 另一方面,千禧一代更容易相信来自朋友圈或了解圈的推荐。例如,平时关注的纳米网红,虽然不一定是面对面的线下朋友,但因为有着朋友般的熟悉感,故而更容易接受来自他们的种草(Julia Ruane, Crisp)。最后是成本优势, Digiday(2017)的调查数据显示,Instagram上的纳米网红, 发布一条商业合作帖子的费用在数百美元, 有的接受免费产品即可;而10万粉丝的Instagram网红,发布一条商业合作帖子的价格约数千美元;到了像Kylie Jenner这样的超级明星网红,一条商业帖子的价格可达百万美元。所以,如果以用户参与度为关注点,价廉物美的纳米网红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在网红营销中使用纳米网红也有其局限性及挑战: 一是,如果企业网红营销的目的是追求尽可能大的用户覆盖,则粉丝基数大的明星网红或者中型网红,比纳米网红更合适;二是,企业做网红营销需要达到具体商业效果,通常需要与媒介载体(暨网红)有密切的交流,配合;大明星通常有其商业经纪团队,拥有丰富的与品牌合作的经验,所以在沟通交流及配合上可能更加顺畅;中型网红在处理商务合作上也相对熟练,而由于其业余玩票的性质,纳米网红在处理商家代言合作上,缺乏经验,包括如何与商家谈判合同条款,如何处理版权,及如何恰如其份地植入品牌信息及调性,可能都需要学习掌握;三是,与前一条相关,如果商家在某个网红营销活动(campaign)中与众多纳米网红合作,可能会牵涉大量的人力及精力,如,与每个纳米网红单独沟通,跟踪监测更多的单个账号投放效果,总之,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可能更高。

在网红营销的实践中,企业由于目标市场特征不一,竞争形势不同,战略发展方向迥异,自身能力及经验差异等因素,所期望达到的网红营销之目的可能有所不同,故而在网红类型的选择上会有所侧重。以下分析两个考虑维度: 一是网红营销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品牌效果(如曝光,定位等), 还是为了激起潜在消费者的具体行为(如出席活动,注册,购买等);二是与网红合作的时间,短期的尝试性合作,还是长期的战略性合作, 这两个维度交互形成以下4个决策象限。

1)短期,行为目的驱动: 如果企业希望通过网红助力,马上促成特定的用户行为,如呼吁参加线下活动,试用新产品等—则粉丝兴趣相对集中,社区参与度较强的纳米网红,或者员工网红,都可能比较适合。比如,Pocari Sweat 借助纳米网红Cheryl Yuen,鼓动香港的粉丝参加品牌组织的 , 2018年12月30日,在香港科技园区举办的Run Carnival Challenge活动。

2)短期,品牌曝光驱动: 如果企业希望宣告一个新的创业(小众)品牌, 或是现有品牌的新产品线;则粉丝基数大的明星网红,或者中型网红都适合。

3)长期,行为目的驱动: 在促进潜在消费者的实际购买行为上,有代表性,权威性的客户网红,可以起到关键性的助推作用(尤其在B2B领域)。另一方面,中型网红,由于在粉丝群体中有持续深度的曝光,对潜在消费者需求有精准了解,适合和厂家合作推出定制款(如Katie双胞女儿网红代言的Target童装品牌m&e);这个战略也和淘宝网红(如张大奕),推出自有服装品牌的思路类似。

4)长期,品牌塑造驱动: Kylie Jenner 成为Nip+Fab品牌大使,使企业意识到,明星网红除了可以利用其庞大的粉丝基数带来一次性传播曝光外,还可以利用与其的长期合作,润物细无声地植入品牌,塑造传递品牌形象;当然,从这个角度而言,具有明星气质的CEO网红,也可以达到类似的代言品牌效果。

此外,鉴于中型网红通常起家于具体的兴趣主题(如Katie的育儿经),吸引了聚焦的粉丝群(崇尚快乐育儿理念),企业可通过与其的长期合作,逐渐在目标人群中树立清晰的品牌定位。比如,Katie的双胞女儿网红Mila和Emma的Instagram账号内容中,不时会出现一些关于Target日用品超市的广告帖子,在粉丝心目中继续建立“快乐双胞与Target”之间的含义联系,最终树立Target超市是快乐童年购物大本营的品牌定位。

前述分析从理论背景角度,解析了企业在采用网红营销上的重点战略考虑,具体在实战运用中,企业可参考下图中提出的主要实施步骤:
目标设定:前述讨论指出,企业从事网红营销的目标,大致可分为品牌传播塑造,或顾客行为两大类;从营销活动的时间视角来看,又可分成短期目标,及长期目标。企业可根据自身特点及环境趋势,来确定每次网红营销的具体目标。
网红选择:一旦网红营销的目的确定,企业可从不同种类的网红中做出选择, 比如内部(CEO,员工,或者客户)网红,外部(明星,中型,纳米)网红之一; 亦可考虑组合使用。 与外部网红不同,内部网红除了看天生的资质品赋(如挥洒不羁的T-Mobile CEO,John Legere),后天也可能需要培养。

关于外部网红:一方面企业可以通过网红代理机构咨询了解;另一方面, 企业也可自己在社交媒体有意识寻找:比如根据品牌品类的相关标签(#,hashtag)来搜索,或是通过社交网络品牌提及(social mentions)的监控工具,来发现网红级别的品牌爱好者。

适配性分析:在确定了所需要网红种类的基础上,企业需要在为数不少的网红人群中,甄选最适合的,具体可从以下方面考虑:

网红账号的健康性: 比如粉丝数量, 增长幅度; 帖子阅读量,粉丝互动活跃性(如点赞,转发,评论数量及质量),回帖的频率及质量等。

网红影响力: 如帖子被其它大号,或媒体转发报道的机率;为其它品牌代言的广告贴表现,如,与正常帖子相比,广告贴的阅读互动是否有显著不同,为商家带来的具体收益等。

品牌调性匹配:在对网红内容的长期观察基础上,总结出其内容风格特征,评估与品牌调性的吻合度:比如可以审视,该网红在过去为同类产品的代言效果如何?粉丝反应是否以正面为主?评论中有无体现出品牌态度改变? 等。

合作管理:如果确定了具体网红人选,在对方有合作意向的基础上,企业需要与其讨论合作的具体方式,商定合同内容。一般而言,合同条款可能涵盖合作的范围(如时长,产品型号),网红的内容主题及表现手法(在不影响网红创意自由的前提下),效果指标,费用支付,内容的版权使用权限等。

项目执行:虽说网红营销是利用别人的力量为企业自己的营销事业出力,它并不意味着公司该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恰恰相反,企业应该在网红营销项目的进行过程中,保持与对方的充分沟通,跟踪代言的直接效果(如浏览量,互动数),并估量活动带来的获得媒体(Earned media, 如媒体报道)效果。在实施过程中,一旦观察意识到有明显的问题出现(如负面评论),需要与网红及时沟通,做计划修正。

长期关系:网红时代,网红很多,但对于每家企业而言,适合自己需求,并能带来良好代言效果的网红,可能还真的数量有限,一旦发现确定了适合自家的网红选择,企业应该珍惜维护与其的合作关系,加深信任,共同成长。

虽然在社会及媒体上存在一些关于网红营销的负面声音,比如Instagram上的网红,就有人被指出运用机器(bots)制造虚假点赞等效果数据,在中国,也有在网络上售卖虚构的小红书点评的现象; 但总体而言,实力网红成为社交媒体的注意力宠儿,靠的是天赋与努力,来吸引维持自己稳定的粉丝群。而企业与网红合作,看中的正是他们的真实感,专业性,与粉丝的情感性链接,及种草能力。只要企业能找到恰当的匹配,网红营销定可成为社交媒体营销中的一个利器。在社交媒体环境下,营销的最高境界或许就是,让大家(网红)告诉大家!(转载自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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