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特迪士尼(Walt Disney)的《幻想曲》(Fantasia)中，魔法师的学徒“米老鼠”(Mickey Mouse)在未能阻止一群被施了魔法的扫把引发洪水后，扭捏地把魔法帽还给了魔法师。4月10日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也在美国国会上演了这一幕，为他在Facebook造成的烂摊子道歉。
因为扎克伯格控制了多数表决权，他曾经给人一种他拥有公司最高控制权的印象。即使在出现问题而不得不改变主意时，给人的感觉也只是他对主计划进行了一点小调整。最近这段时间，他看起来更像学徒“米老鼠”，而不是魔法师。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Nicholas Christakis)和詹姆斯•福勒(James Fowler)在他们的著作《Connected》中说：“社交网络可以拥有不受网络中的人们控制、甚至不为他们所感知的属性。”或者是不受网络的管理者控制的属性。令人不安的并不是扎克伯格起初对俄罗斯影响美国大选的行为不予重视，而是他当时不理解这些行为的意义。
通过采取更多措施和拿出更诚恳的态度，Facebook可以解决它处理个人数据不严谨的问题。剑桥分析(Cambridge Analytica)丑闻表明，Facebook允许个人和机构接入Facebook的“社交图谱”并提取数以百万计用户的个人信息，是极其严重的疏漏。Facebook已经收紧了对数据的控制，它还须加大力度，不过该任务是可以完成的。但仍然有很多其他问题无法解决，因为这些问题已经不在扎克伯格可控制的范围内，而是散落于Facebook的20亿用户无数的接触中。准确地说是“自然生长”，即无数用户自由互动所带来的强大而不可预测的后果。无论是搞笑视频、还是虚假新闻，一切都可能像病毒一样传播，改变着人们的想法和行动。
扎克伯格目睹了他的作品所造成的混乱却束手无策。Facebook被反罗兴亚人的缅甸佛教徒和俄罗斯的假新闻制造厂所利用。当局也没有解决方案。欧盟(EU)和美国可能会对社交网络执行更严格的监管规则，但政客和监管者对Facebook运作方式的了解并不比其创始人更深。
Facebook开始越来越多地讨论起试图限制用户的被动摄入–从阅读新闻(假新闻以及真新闻)到观看视频。相反，它希望促使用户重新像Facebook创建之初那样互动–“与他们喜欢的人保持联系，发出自己的声音，并建立社区和企业，”扎克伯格表示。
这可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举，但它并没有触及问题的核心：Facebook过去的发展是通过有意识地把美国社会学家马克•格拉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所说的“强纽带”与弱纽带混在一起实现的。前者是家人、朋友和同事之间亲近的关系；后者是与一般熟人和其他社区的人之间的联系。在Facebook上，所有的“朋友”都是平等的。
作为一项商业策略，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因为该策略使得Facebook从一个面向美国大学校园的社交媒体快速成长为一家全球性企业。领英(LinkedIn)创始人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2003年联合收购的“六维度”(six degrees)数据库专利，设想了一个利用这种方法获得“十万以上、乃至百万以上个人用户”的社交网络。他设想得太谨慎了。该策略背后有哲学理论作支撑。格拉诺维特教授指出，有时弱纽带所带来的好处要超过强纽带。他用的原始例子是找工作：弱纽带有助于用户接触更广阔的关系网，而不是单纯的亲属网。同样地，Facebook的器官捐赠小组对于急需器官的患者来说非常有用。
Facebook的规模使得它比其他专注于中小型社区的社交网络更加偏向于弱纽带。一项研究了95.7万Facebook用户及其5,900万个联系人(在Facebook限制数据抓取之前收集的数据)的分析发现，“大多数联系人属于弱纽带 ……联系很少、互动也不频繁”。这使得Facebook成为了“跨越广阔社会距离和向大量领域传递信息的有力方式”。
大量的弱纽带也使Facebook成为了施展影响力的有力途径。多项研究表明，人们的情绪、行为、甚至体重都会受到社交网络中联系相对较弱的熟人的影响–克里斯塔基斯和福勒教授提到你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可以在无形中发挥的“三维度影响力”。
这是Facebook把强纽带的家人和弱纽带的一般熟人混在一起所面临的问题。后者可以影响用户的心情、可以促使他们减肥或者增重、可以向他们传递真知灼见或错误信息。在Facebook自然生长且不服管理的庞大网络中，善意和恶意的效果都被数倍放大。
在领英，霍夫曼通过明确用户之间关系的不同维度、而不是把所有熟人都归为“朋友”来限制这种影响。但扎克伯格没有他那么谨慎。在梦中控制繁星、醒来却发现自己搞得一团糟的“米老鼠”也一样。魔法师收拾了米老鼠的烂摊子，但扎克伯格目前还没有交出他的魔法帽。4月10日他对国会议员说：“仅仅把人们联系起来还不够，我们必须确保这些联系发挥积极作用。”誓言虽然美好，但他得有魔法才能实现。(转载自FT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