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危机的制度根源与政策困境

加拿大住房危机已经成为影响社会各阶层的重大问题,其根源并非单一,而是多年短视政策与体制性障碍的累积结果。无论是收入稳定的中产阶层,还是经济条件相对薄弱的家庭,都在同一个市场中面对供不应求、价格畸高的现实。对于像渥太华的Eddie这样收入丰厚、理性储蓄和投资的年轻专业人士而言,寻找一处三居室、带庭院的住宅,竟需要耗费数月甚至更久而仍无结果,这本身已经折射出加拿大住房体系的深层困境。

分析人士普遍认为,加拿大住房危机的核心在于供给不足。这一问题既源于人口持续增长和需求高涨,也与各级政府在规划、财政与监管上的制度性掣肘密切相关。土地利用和城市规划高度依赖地方政府,审批流程漫长而复杂,开发费用与附加税收更使房屋价格不断攀升。数据显示,开发收费自2020年至2024年增长约65%,并且通常以每单位计算,使得价格较低的住宅反而受到更大的比例性负担。如今,税费与附加收费已占新房价格的约三分之一,成为购房成本中最沉重的部分。

联邦政府近期宣布的“加拿大住房建设计划”(Build Canada Homes)是对现状的一次政策回应。该计划拟投入$130亿,利用联邦土地建设预制住房,并提供灵活的财政激励以吸引私人资本,目标是未来十年内将年均住房建设规模提升至50万套。然而,业界普遍担忧,这一计划短期内难以见效,且在执行过程中可能因新增官僚机构而导致效率低下。加拿大房屋建造商协会甚至指出,再设立一个新的联邦实体并非资源的最佳利用方式。

省级层面也在尝试改革。例如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推出“BC Builds”,旨在通过盘活闲置土地,增加中等收入群体的住房供给,同时设定租金不超过收入30%的目标。该省还放宽了附属套房建设限制,并加大对投机炒房的监管。然而,土地供应有限、基础设施建设滞后、建筑材料与人工成本上升等现实,仍使住房新增速度远远落后于人口需求。

市政政府作为住房建设的“关键守门人”,其角色尤为重要。城市的分区规划、土地用途审批、供水供电与交通设施建设,都决定着新房能否及时落地。但在居民反对声音、财政依赖开发收费、地方选举压力等多重约束下,市政层面常常成为供给受阻的主要环节。部分城市尝试改革,例如多伦多地区若干市镇临时削减开发收费,埃德蒙顿推行即日审批制度,以减少等待时间。但这些措施的范围有限,与全国范围的缺口相比,仍显杯水车薪。

与此同时,需求端的压力不断加大。移民、留学生、人口从农村向城市的集中流动,加之家庭平均规模缩小,使得住房需求逐年攀升。加拿大抵押及住房公司(Canada Mortgage and Housing Corporation,简称CMHC)的预测显示,未来几年住房开工数量不增反降,2027年甚至可能降至约22万套,远低于维持市场平衡所需的规模。平均房价已超过百万,租金水平也因购房无门的租户滞留而持续上涨,租金占收入比例在温哥华和多伦多尤为突出。

从宏观经济角度看,住房不仅关乎民生,更直接关系到国家经济活力。新房建设能够带动就业、消费和税收,同时缓解价格上涨压力。然而,长期以来加拿大在住房与基础设施领域投资不足,导致土地未被预先配套水电路等服务,开发周期动辄十年以上。这种“政策周期短于建设周期”的错位,形成了供给长期落后的结构性问题。

专家普遍认为,要稳定住房市场,加拿大必须在未来十年持续扩大供给,甚至需要将建设规模翻倍。实现这一目标不仅依赖财政投入,还要求联邦、省、市三级政府在标准、审批和资金机制上进行深度协调。同时,提前投资基础设施、统一建筑规范、确保融资可预测性,都是提升开发效率的关键。然而,现实中各级政府往往各自为政,短期思维盛行,导致真正有效的长期解决方案迟迟难以落地。

住房危机的严重性在于,它不仅反映为个人的购房困境,更表现为社会分层的加剧与公共信任的削弱。高收入群体尚且难以进入市场,中低收入家庭则被迫在租赁市场承受沉重负担,进而影响城市活力与社会稳定。当前的政策努力虽然显示出各级政府的意识转变,但若无系统性的长期战略,危机难以根本缓解。换句话说,加拿大的住房问题并非一朝一夕形成,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消解,其解决路径必然漫长而艰巨。

综上所述,加拿大住房危机是短视政策、人口结构变化与体制性障碍共同作用的结果。无论是Eddie这样的潜在购房者,还是在租赁市场艰难支撑的普通家庭,都在为这种长期供需失衡付出代价。未来的关键在于,联邦与各级政府能否真正超越政治周期,投入必要的资源与协调机制,从根本上提升供给能力。否则,住房危机不仅会持续恶化,还可能演变为更广泛的社会与经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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