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五日的清晨，闹钟划破睡梦。我匆匆用过简便早餐，备了午餐，便向Cockshutt Bridge Access Point下水点行去。今日计划划去Grand River玩Paddle Board(直立板)，自此顺流而下，直至Caledonia。先前查过Grand River管理局(Grand River Conservation Authority)官网，道是此段水势平缓，最适合初学者。我心中庆幸，这一天应该很轻松搞定。
不到九点，人已漂在水上。一面划板，一面对手机那头闲聊。许是周日清晨，河面上人迹稀少，唯有两个垂钓者，如石像般静坐小船，也不知是钓鱼还是钓一份心境。初时河道狭窄，两岸树木交错，几欲形成一道拱门。然而行不多时，光景便大不相同了。
看那水，看那绿，还有那蓝天白云，竟是巧夺天工地连成一片。水中朽木与倒影相映成趣，我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暗想不知旁人见了作何想。昨日查天气预报，还说有阴雨，心下惴惴。不料今日竟是这般好天色，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河面上，碎成万千金鳞。看水，看绿，还有那蓝天白云，这般景致，实在是真金不换的。
行至中途，竟发现这河段乌龟甚多，许多竟然趴在朽木上晒日头，俨然是些老练的日光浴者。起初听得”扑通扑通“声响，原是那乌龟见人来了，纷纷跳水逃生。仔细看去，却也有两只小的，兀自趴在木头上不动，许是年纪尚轻，不谙世事，不知人间险恶。我倒喜欢它们这天真模样，特意拍了照片，留作纪念。
靠近Onondaga小镇时，河道忽然开阔起来，水深亦增。水色愈发碧绿，映着蓝天白云，竟教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这是我第一次在Grand River上见到游艇。那游艇上的人见了我这划直立板的，竟也不熄火让行，我只得蹲下身来，勉力维持平衡。在这一段水路上，倒也遇见几个玩皮艇和直立板的，但看上去都不过是短程嬉戏，并无远游之志。我自是匆忙经过，无暇多谈。
然而越往前行，游艇与快艇愈发多了起来，竟还有人在玩滑水。这些船只经过时，掀起层层波浪，教我吃了不少苦头。每每此时，便不得不蹲下避险，颇有些狼狈。官网所言不虚，水流的确不急，水也不浅，于新手颇为相宜。然而我转念一想，新手切莫中了这表象的计——正因为水流不急，一路上全凭自己一桨一桨地划行；又因水面宽阔，河已不成河，倒像是湖面一般，再加上风的阻力，竟是耗尽了气力。
我原计划要划到Caledonia的Kinsmen Park上岸，然而力有不逮，临时改变主意，只得提前几公里，在Harrison Landing——一个私人运营的下水点——结束了今日的行程。爬上岸时，两臂酸软，几乎抬不起来。
回望河面，水波粼粼，忽然想到：若是到了秋季枯水期，再来走一程，两岸景色想必更美。今日途中，已见万绿丛中偶有一抹红色点缀其间，像是大自然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又或者是有意给这满目苍翠添些变化。看水，看绿，还有那蓝天白云，四时景致各有千秋，皆值得一看。
这Grand River之游，说是平缓适合新手，倒也不假。然这“平缓”二字，却藏着不少文章。水不急，便少了推舟向前的助力；水面阔，风阻便大；河道直，景致虽佳，却也少了些曲径通幽的趣味。我这一路划来，倒像是与自然角力，虽败犹荣。
人生路上，何尝不是如此？看似平坦的道路，往往需要更多的力气去走；而那些标明“适合初学者”的路径，内里却藏着只有行者自知艰辛。我们总是容易被表面的平缓所迷惑，忘了计算那看不见的阻力。
归途中，夕阳西下，河面被染成金红色。看水，看绿，还有那蓝天白云，此刻又换了新妆。我想，改日若再来，当是秋季，水落石出，两岸红叶满山，划行其间，当另有一番风味。但那时节，水流或更缓，风力或更强，划行想必更加费力。然而为了那美景，多费些气力也是值得的。
人与自然相处，从来不是易事，但也从来不乏乐趣。今日我虽未达终点，却也见识了Grand River的另一种面貌——它不只是官网上一段描述平缓的文字，而是有风、有水、有阻力、有美景的真实存在。这存在，需要亲身去体验，而非仅仅通过网页所能了解。
板行记，记的不仅是行程，更是与自然交手的每一个瞬间。看水，看绿，还有那蓝天白云，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最美的风景，往往藏在最费力的路途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