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廷故居游记:糖与生命的角力

清晨的阳光像透明的蜂蜜般涂抹在安大略省Alliston小镇的边缘。5月18日我驱车前往Banting Homestead Heritage Park——那个藏在现代生活褶皱中的历史印记。GPS显示距离我所在小镇仅有一个半小时车程,却仿佛要带我穿越一个世纪的时光。

拐入一条被枫树拱卫的乡间小路,突然出现的棕色指示牌上写着”Banting Homestead”几个褪色的字母。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我的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惊起了几只麻雀。这座占地四英亩的公园安静得能听见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浸泡在琥珀色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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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辆货车掠过,轰隆隆鸣响不已

红砖砌成的农舍突兀地矗立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中央。这座建于1850年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是Sir Frederick Banting(弗雷德里克·班廷爵士)的出生地。1921年,就是在这个农场长大的年轻人,在多伦多大学的地下室里发现了胰岛素——这个发现将糖尿病从死刑判决变成了可控的慢性病。我在门廊前驻足,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呻吟般的吱呀声,不知有多少访客的脚步声曾在此回响。颇为遗憾的是,博物馆需要预约才能开放,我的到访只能是在外围观看。不过,下面是通过AI撰写的室内参观内容: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班廷小时候的样子。”管理员玛格丽特告诉我,她的眼睛在圆框眼镜后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她指向厨房里一个生锈的糖罐:”班廷的母亲总在里面装满枫糖,他从小就嗜甜如命。”这讽刺令我心头一震——那个最终破解糖代谢奥秘的人,竟是在糖罐旁长大的孩子。

二楼卧室的墙纸上印着褪色的鸢尾花图案。单人床看起来短得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一个成年男子曾蜷缩其上。”班廷直到上大学都睡在这张床上,”玛格丽特的手指抚过床头磨损的痕迹,”他每天骑马往返二十英里去新特肯高中读书。”窗外,当年的马厩已改建为教育中心,玻璃展柜里陈列着泛黄的实验笔记。我俯身辨认那些潦草的笔迹:”狗的胰腺提取物……血糖显著下降……”字里行间跳跃着一个三十岁外科医生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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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苹果树据说还是班廷亲手栽种的。百年树皮皲裂如老人手背的血管,五月的白花却开得恣意妄为。树下一块朴素的石碑刻着1923年的诺贝尔奖致辞:”他从死亡的魔爪中夺回了数百万人的生命。”

午餐时分,我在野餐桌旁遇见了一对来自密西沙加的夫妇。”我们的女儿是1型糖尿病,”那位母亲摩挲着胰岛素泵的仿制品,”来这里就像朝圣。”她的丈夫沉默地咀嚼三明治,眼神始终没离开农舍的烟囱。此刻阳光斜穿过榆树的缝隙,在他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宛如血糖监测仪上跳动的曲线。

教育中心放映的纪录片里,晚年的班廷在二战战场上测试航空医学设备。1941年2月21日,他的洛克希德飞机在纽芬兰坠毁。荧幕上的黑白影像突然切换到多伦多总医院的场景:第一批接受胰岛素注射的儿童从昏迷中苏醒,骨瘦如柴的脸上绽放笑容。黑暗中,我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离开前我最后绕行农舍一周,那就是有名的The Banting Legacy Trail,据说谷仓改建的剧场曾经排练关于胰岛素发现的话剧。归途上经过Alliston的墓园。班廷的衣冠冢前放着几支新鲜的玫瑰,墓碑上刻着简单的生卒年份:1891-1941。五十岁的人生,其中最后二十年都活在”胰岛素发现者”这个巨大光环的阴影里。我想起农舍展柜中那份被退回的参军申请,想起他实验室里自制的飞行模拟器,想起玛格丽特说的”他真正想做的其实是航空医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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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停车场发动汽车时,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18℃——正好是班廷灵光乍现那晚多伦多实验室的室温。后视镜里,夕阳将农舍的砖墙染成血色。一百年前,一个农场男孩无意的发现,让全世界糖尿病患者有了与死神讨价还价的筹码。而今天,我油箱里的汽油和口袋里的智能手机,都成了比枫糖更致命的代谢威胁。

道路两旁的枫树向后退去,如同倒流的时光。糖尿病仍在肆虐,胰岛素不是治愈而是赎金。班廷故居像一座纪念碑,纪念着人类与自身代谢缺陷的永恒战争。那个红砖农舍里长大的男孩不会想到,他发现的不仅是生命的解药,更是一面镜子——照出我们这个时代最甜蜜的诅咒。

博物馆信息:
Banting Homestead and Heritage Park
5116 Sir Frederick Banting Road | Alliston, ON, | Canada | L9R 1V2
电话:(705) 435-0111
邮箱:info@bantinglegacy.ca
官网:https://bantinglegacy.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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