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美食(1):初五人生乐事,躺着吃饺子

今天是癸卯大年初五,迎财神的好日子。过去说,过了元宵才算过完年,现在由于工作的关系,初五之后就要回复到除夕以前的状态。年初立的flag之一,是要完成二十多篇美食笔记,留给春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抓紧完成一篇。

大年初五在北方又名“破五”,燃放爆竹接财神,商肆开门迎客,吃饺子也是习俗之一。饺子在北方完全是节日食物代名词,年初一必不可少,立冬、冬至也是需要吃饺子的。即便不是逢年过年,送客饺子迎客面,团聚的寓意一次又一次赋予在这寻常吃食之中。

现如今的一项附庸风雅,面对美食,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文人骚客,都有考据食物来源的爱好。多种民间小吃都在乾隆下江南时被发现,古墓中辨不出成分的盘中物,就能成为当今大众饮食的来源。张仲景作为医圣,发明饺子的说法,只能停留在传说中。现在饺子形状的食物,最早出现在新疆吐鲁番隋末唐初的墓穴中。但饺子的名称,从宋代的“角儿”到明时的“饺饵”,一直含糊不清,直到清朝,才正式有了“水饺”“饺子”与现代同名。如果说馄饨也算饺子,倒是可以追溯到汉代。

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几处提到饺子,“包肉为饺,以水煮之”,最是简洁直白。而其中“点心菜”篇中【颠不棱即肉饺也】最有意思:糊面摊开,裹肉为馅蒸之。其计好处全在作馅得法,不过肉嫩去筋作料而已。余到广东,吃官司镇台颠不棱,甚佳。中用肉皮煨膏为馅,故觉软美。查了一下,这里的颠不棱,竟然是英文dumpling的音译,可见广东开埠之早,袁老先生见多识广,完全超出想象。

环太湖区域,万物皆可糟,下酒最好。对于北方人来说,万物皆可包,没有什么食材是不能包入面皮,下锅滚煮的。饺子的精髓,在于作馅得法,馅料的调制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各种肉类,干鲜菜蔬,细细地剁碎,或单独、或混合,佐以调料,顺时针搅拌,待到各种食材浑然一体不可分开,行话叫“上了劲了”,饺子馅才算是拌好了。

大部分地区,猪肉仍然是最主要的做馅原料,牛羊肉也算普通,河间一带,驴肉饺子可以端上餐桌,离开此地,基本没有见过。沿海地区,鱼虾被引入饺馅,最著名的是胶东半岛的鲅鱼饺子,春天鲅鱼上市的季节,鲅鱼是青岛女婿送给岳父最好的礼物,越大越有面子,岳母家鲅鱼饺子的味道,也是女婿吹牛的资本。

最近这两年,蚬子、海螺,甚至鲍鱼、海参也都被包入饺子,但鲜美的味道还是差了很多。到了广东,虾饺就是主流,而此时,虾要整只,千万不能剁烂成泥,保持弹牙的口感,加一点脆口的冬笋或马蹄,虾饺的灵魂才算丰富。而在寒冷的东北地区,饺子也保持了乱炖的制作方法,除万变不离其宗的主料猪肉之外,素菜就包罗万象,白菜和白菜腌制的酸菜最为出名,野生菌类也算地方特色,除此之外,黄瓜、冬瓜、茄子、青椒、豆角、番茄、西葫芦……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饺子皮的原料主要是小麦面粉,食物匮乏时期,如何掺一些豆面、玉米面、甚至是地瓜粉,是每个家庭主妇必须考虑的问题。现在条件好了,面皮中配一些杂粮,倒是健康的制作方法。而将五彩的蔬菜汁加入面皮,增加饺子外形色彩,就是饮食的情致所在了。

如果说包饺子还有一点技术含量,饺子的做法就太简单了,无非是蒸、煮、煎。水煮是最寻常也是最正宗的加工方式,饺子基本就等同水饺,最能保持食材的本味。蒸饺虽然也很健康,但由于饺子皮较薄,蒸制时间相对水煮时间稍长,馅料的水分流失较多,无法完成汁水横流的口感。煎饺子其实已经游离于饺子之外,可以归属于锅贴,算是另外一种食物。就像江南的大馄饨,菜肉馅料、面皮完全和饺子一样,仅仅形状不同,口感也好、寓意也罢,就完全不能称之饺子。特别神奇的例外,煮饺子不能破皮,否则味道全无,但隔夜水饺,油煎一下再吃,特别是煎破的水饺,味道就升华很多。

饺子归属于主食,最不济也算点心,空口吃是常态,也最原味。饺子就酒越吃越有,虽然是流行广远的说法,但其实是一种将就的吃法,连花生米这样最普通的下酒菜都没有,饺子就赋予了不可沉重的意味。除了酒之外,蒜是饺子另一个常见的搭配,分生蒜瓣和加入醋、麻油的蒜泥两种流派,但蒜的刺激气味,完全是对水饺温和味道的侵害。马未都在一期视频节目中分享了吃饺子五个层次:白嘴吃、蘸醋吃、蘸酱油吃、蘸辣椒油吃、隔夜油煎吃。就这吃饺子的五个层次,我认为,马老强说了,应该把醋和酱油这强加的层次删掉。

饺子虽然是大众食品,但南北差异很大,其实更局限于北方。最近网上一张春晚收视率的地图,感觉差不多和爱吃饺子地图差不多,是东北、华北的人最爱。怪不得年夜饭、看春晚、吃饺子是所谓过年新习俗。南方的朋友对此不理解,也是可以理解的。北方寒冷,在长长的除夕守岁中,一家人围炉而坐、和面、调馅、擀皮,辞旧迎新,闲话家常,饺子出锅时热气腾腾、其乐融融,所谓饺子在包不再吃,意义就在这里。更岁交子、招财进宝,一盘普通的饺子赋予了太多的希望。

北方有句谚语:好吃不过饺子。北方还有一句民谚:好受不过躺着。亲爱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们一起躺着吃饺子,是不是最大的幸福呢?(老庄,2023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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