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任美国总统面前五个政治雷区

距离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宣誓就职尚有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但是现在已经是时候考虑他入主白宫之后将会面临的挑战。新任总统将有庞大的资源可以支配。首席长官拥有广泛的单方权力,而他的政党又控制着国会参众两院。只要共和党人保持团结,他们将有能力大范围推动在过去超过十年里一直被搁置一旁的保守派政纲。

不过,当中的风险是,他们可能会选择打一场将要失败的仗–或者,他们会赢,但是将要付出巨大代价。史册上有很多的总统,都是在上任初期就已经看到自己赖以当选的执政纲领崩塌。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和民主党人就曾为了赢得一场难缠的医疗健康保险改革法案之争,看着他们2009年的绝大部分政纲在两年后不了了之。

在1993年,推动全民医保的尝试同样令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付出昂贵代价。乔治·HW·布什(George H.W. Bush)的总统任期在一届后搁浅,也是一部分由于他在1990年预算案谈判的税务问题上向民主党作出了让步。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的税制改革也在他上任总统初期令他的支持率低至谷底,直到后来的经济复苏助他扭转命运。

当特朗普展望他的总统任期,会看见无数的机遇–但是通往成功的路途上是一片不折不扣的雷区,踏错一步就可能招致毁灭。以下 ,就是五个特别危险的陷阱。

健保私有化
唐纳德·特朗普在竞选时一直声称要推翻奥巴马的健保改革项目,而共和党掌控的国会似乎很希望向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当然,具体时间表待定)。特朗普在竞选时没有鼓吹但是又似乎令共和党主要议员格外神往的,是对政府经营的长者健保项目–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进行修改乃至完全私有化。

事实上,特朗普还是比较清楚的表示过,他不会对为穷人、残障人士以及长者提供退休和医疗保障的社会安全网动手。“每一个共和党人都想在美国社会安全保险(Social Security)上做大文章,他们想对联邦医疗保险动手,他们想对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动手,”特朗普在2015年曾作为参选人在一场共和党论坛上这样说过,“而那些人交了很多年钱的钱,现在忽然间要他们被削减,这是不公平的。”

但是,将联邦医疗保险由一个政府经营、单方支付的项目改革成政府管理、以消费券支撑的保险援助体系,长期以来一直是众议院议长保罗·瑞安(Paul Ryan)的目标。“因为奥巴马医改(Obamacare),联邦医疗保险存在着一些严重的问题,”瑞安在特朗普当选几天之后曾表示,“那些东西就是我们取代奥巴马医改的计划当中的一部分。”瑞安所领导的保守派其中一方势力,将联邦医疗保险看作是促成民众依赖政府的一种方式–筑起城墙扩大中央集权,意味着越来越沉重的财政负担要压在联邦政府预算之上。

不过,共和党人的挑战在于,与已被高度政治化的奥巴马医改不一样,联邦医疗保险是受到极大欢迎的。2015年的一次民调发现,60%的美国人认为该项目是“运转良好”的,77%的人表示该项目“非常重要”。回到2004年,刚刚当选连任的总统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和当时由共和党人控制的国会一起作过一次类似的尝试,要将政府管理的退休项目美国社会安全保险私有化。那一次尝试遭到了民主党人以及持怀疑态度的公众反对而一败涂地,还没有到国会投票的阶段就已经崩盘。它标记了布什支持率急剧下降的开始,最终达至2006年中期选举当中民主党的全面胜利,以及2008年奥巴马的当选。

安妮·考尔特(Ann Coulter)是特朗普的热切支持者,她直截了当地总结了这个可能摆到她的政党面前的陷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样子。“大选之战不是为了联邦医疗保险而打的,”她在推特上发文说,“如果瑞安想要改革联邦医疗保险,那就以这个做政纲来选总统,看你能走多远。”

小心地雷:错误演绎你的改革纲领,是当选后贪功冒险的一个经典模式。

减税
尽管在竞选集会当中并没有经常强调,但是参选时的特朗普确实有一个较为详细的减税计划。或许他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含蓄的原因,根据无党派背景的美国税收政策中心(Tax Policy Center)所指,减税首先会令富人得到好处。税收的平均下降额度被限定在每人2,940美元,从而带来4.1%的税后收入提升。可是,那些挣钱超过370万美元的人会有大概110万美元的税收裁减,税后收入增长将达到14%。

在第一次总统竞选辩论当中,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将此称作“生造的下渗经济”(Trumped up trickle-down economics,“trumped up”意为“生造”,在此一语相关,指这是“特朗普制造”的下渗经济)–有关的理论最早被里根总统认可,认为为富人减税最终会通过提升消费的下渗效应惠及低收入人群。这一道标签并没有受到持续的赞同(事实上,有人批评这是强加于特朗普身上的贬损),但是一旦这个以工薪阶层捍卫者姿态入主白宫的人真的签署了法案,上面那些白纸黑字的数字可能就会令此前的批评真正尖锐起来。

一些迹象表明,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可能已经退缩,规避这个政治地雷–转而走向一个新的雷区。在最近的一次访问中,财政部长提名人史蒂夫·努钦(Steve Mnuchin)曾说,不管进行何种税务改革,都将不会特别关照富人。“我们在较高收入区间裁减的征税,将会因为较低的免税额而抵销,所以较高收入人群将不会有绝对数量的减税,”他说。虽然这听起来不得罪人,但是两个最重大的免税额项目也正是美国中产阶级所最喜欢的其中两项–住宅按揭利益和慈善捐款。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任何胆敢碰这两个东西的政客都会面临重大的政治风险。

小心地雷:特朗普的竞选姿态是反全球富人精英阶层。如果他们竟在共和党税务改革当中获益的话,特朗普可能就会丧失掉一些平民英雄的光环。

帝国主义式的军事冒进
特朗普将自己塑成即使在共和党内也是与众不同的总统参选人,其中一点就是靠指责他的政党在军事中的冒险主义。就在十年前,他的政党还在一致对外为乔治·W·布什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辩护,现在的特朗普却站在共和党初选的辩论台上,指责这场战争是受到了错误的领导,而他还真的辩赢了。他说,介入利比亚战争是一个错,而美国应该让俄罗斯在叙利亚承担更多的军事责任。在他批评中国贸易运作的同时,却又说美国在亚洲的盟友应该为它们自己的防卫事务承担更多的经费。

像这样的立场,很大程度上就是共和党的外交政策精英们集体远离特朗普阵营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这个总统当选人在提名国务卿人选的问题上似乎受到了很大压力。然而,一个已经进入特朗普白宫团队之列的人是退休将军迈克尔·弗林(Michael Flynn)–而后者所支持的似乎正是特朗普所批驳的对外积极介入的外交政策。在弗林最近的一本书《战场:我们如何赢得反对激进伊斯兰及其盟友的全球战争》(The Field of Fight: How We Can Win the Global War Against Radical Islam and Its Allies)中,这个被指将担任特朗普国家安全顾问的人写道,美国已经在进行一场全球战争。

“我们面对着一个正在运转当中的联盟,从朝鲜、中国和俄罗斯一直延伸到伊朗、古巴、玻利维亚、委内瑞拉和尼加拉瓜,”他在书中写道,“我们正在受到攻击,不仅是直接受到政权国家的直接攻击,而且还有基地组织、真主党、伊斯兰国以及其他无数个恐怖主义组织。”如果在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团队上,弗林再加上某个像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这样的人–一个伊拉克战争的策划者,被指有可能担任国务卿–那么当上总统的特朗普在外交政策上的鹰派特质就可能比竞选总统时的特朗普更加鲜明得多。

小心地雷:美国公众会跟随总统走上战场,但是战争也是能轻易毁掉一个总统的事情。去问问乔治·W·布什,或者林登·约翰逊(Lyndon Johnson)和哈里·杜鲁门(Harry Truman)就知道。

耍流氓
本周,特朗普和前民主党总统候选人艾尔·戈尔(Al Gore)坐下来讨论气候变化和全球环境问题,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几个星期前,在与奥巴马会面之后,他对总统的某一些医疗改革主张表示了支持,也使得很多他的保守派支持者震惊。在竞选期间,他推出了一个儿童保育和产假提案,按照保守派专栏作者查尔斯·克劳萨默(Charles Krauthammer)的说法,是“比民主党还民主党”。换而言之,在近至2009年都还是民主党人的特朗普,已经显现出对娱乐性议题的癖好,以及与共和党正统观念相悖的立场。

一个总统愿意做出与自己的政党相抵触的事,并且将另一方伸出手寻求支持,当然会有一定的积极意义。这是比尔·克林顿在担任总统时的“三角定位”策略的核心,当时他在福利改革和打击犯罪等问题上采纳并调节了一些受到公众支持的共和党人立场,从而提升了自己的地位。不过,这样的路线自有其风险,尤其是对特朗普这样一个人来说。拥抱自由派立场可能会影响国会共和党人对他的支持,还有损失政党的草根支持。不过,即使他竭尽全力,他也会难以在左派政治团体当中吸引太多的支持。他促使民众撕裂的总统选举工程已经令他在民主党中间形象非常反面,难以做到。

小心地雷:就像很多人说的,只有尼克松能够去中国。特朗普可能会决定打破这个党派禁忌,踏出进取的一步,赢得支持。但话说回来,当尼克松身陷丑闻泥潭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少数几个支持他的党内同盟。对于一个总统来说,这样的滋味绝不好受。

不作为
上述这些可能的陷阱,已经足以令最有自信的政治家感到不安,不敢有任何动作,以免令他脚下的政治根基发生动摇。不过,不作为不是特朗普可以有的选项。他当选的理由就是希望他能做成事情。他的支持者因为多年的党派僵局而感到沮丧,于是他们才转而支持一个局外人–一个政治新手–希望修正一个被他们看作已经破败无望的体系。继续一成不变将注定必败无疑。特朗普如果想要在四年后与白宫“续租”,他就必须要赢得一些政策性的胜利;保住一些汽车工厂,或是为“空军一号”谈到一份稍稍便宜一点的合约之类的小成绩,很可能作用不大。

小心地雷:如果特朗普做得太多,他可能会一败塗地。如果做得太少,他也可能一败举行地。他已经是有纪录以来支持率最低的白宫继任人,无论他选择向哪边走,那里都可能埋藏着地雷。总统不易做。(转载自BBC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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