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的学术思想

对于中国近代知识分子来说,有两个文人的思想对他们的影响最大:一为鲁迅,一为胡适。

1954年,毛以批判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作为突破口,专门重点批判了胡适的学术思想,因为当年他的思想在旧中国知识分子的影响力极深,不批倒胡适,马列和毛的思想就无法深入宣传下去。

胡适自己说:我的思想受两个人的影响最大:一个是赫胥黎(英),一个是杜威(美)先生。赫胥黎教我怎样怀疑,教我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杜威先生教我怎样思想,教我处处顾到当前的问题,教我把一切学说理想都看作待证的假设,教我处处顾到思想的结果。

胡适的主要学术思想来源于美国的实用主义(Pragmatism又称实验主义或实证主义),其主要观点是:

1. 提倡知识分子的独立性思维,即凡事都要问一个为什么,反对盲从。胡适曾经说过: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凡事都要先问一个为什么,而动物则不会。我要读者学一点科学精神,一点科学态度,一点科学方法。用这个方法来做学问,可以无大差失;用这种态度来做人处事,可以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胡适有句最著名的、最具争议、也被批判认为最反动的话: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

2. 科学的最终目的是解决问题。世界上没有凭空的科学和学问,正是因为人类遇到了问题,为了解决问题才产生了科学。人们改造自己世界观的目的是为了解决社会问题而不是和自己过意不去。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学说是空谈不是科学。这和当年文革时期林彪提倡学习毛的思想要“带着问题学”(后来被批判是实用主义,把毛的思想庸俗化),和今日习提倡的“问题导向”其实是一个意思。

3. 不苟且,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任何立论正确与否都要先看证据。这是实证主义的核心。胡适讲过一句十分著名的话“实验是检验真理的试金石”,这句话和后来改革开放的理论基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几乎完全一致。和毛教导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也是一脉相通的。为此,当年胡适还讲过:共产主义到底适合不适合中国,主要看实验。可以拿一个省给中共去实验共产主义然后再说。自然他讲这话对于国共是两头不讨好。

4. 在科学研究方法上,最代表胡适思想的精华并且也流传最广的就是他的“大胆地假设,小心的求证”这句话了。当年批胡火力最集中的也是这句话。其实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误。在科学的研究过程中,不可能寻找到所有的证据,在证据链断裂的情况下(这是科研中的常态),需要运用逻辑思维的手段对断裂的证据特别是对今后的前途(可能的结果)进行必要的假设或者推断。毛主席在他的实践论和矛盾论中虽然从来没有使用过“假设”这个词,但是也使用了意思相近的“判断、推断、推理、推论、假想”等相近词。比如在实践论里就说过:“使用判断和推理的方法,就可产生出合乎论理的结论来。《三国演义》上所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们普通说话所谓“让我想一想”,就是人在脑子中运用概念以作判断和推理的工夫”。

问题可能出在“大胆”这个词上。胡适的意思应该是在详细占有材料的基础上特别鼓励大胆的假设,也就是要解放思想。这对于受传统保守思想教育的中国知识分子尤其重要。但是批胡时都说成胡适是提倡凭主观意志去随意瞎想的,自然属于唯心论了。但是也不要忘了,胡适的话是“假设”,并且后面还有小心的求证呢。

如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假设现代人是从猿—猿人—类猿人进化而来的。以后形成社会发展学和历史唯物论的基础。但是恰恰是从类猿人到人的这一关键环节中至今没有找到充分可靠的证据(比如进化的化石),所以这依然只是一个大胆科学的假设,有待于今后的实证支持。

实际上走火入魔般地最信奉胡适这个方法的恰恰是四人帮和文革的造反派。比如当年可以大胆“假设”刘少奇是叛徒,那么就千方百计地靠逼供信去证明他历史上就是叛徒(后来刘平反时,那些口供都推翻了)。相信胡适天上之灵一定会捻髯大笑曰:“吾道终归大行矣”。

正是因为胡适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实验和实用上,所以他的思想批而不倒。据说后来毛也说过,对胡适的批判过火了,过五十年后再给他平反吧。

也应该讲,胡适以上的主要思想,抛除那些牵涉到政治的说法,都是客观的真理并有极大的实用意义。(2016年8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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