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作品4:雪的情思

清晨,我照例还是五点起床。披上那件毛衣,那件母亲留给我的灰驼两色混织的敞穿毛衣。站在窗前,凝神地望着白茫茫的外面世界。

一整夜,纷纷扬扬的大雪,静悄悄地下了一宿。大街上,庭院里,到处铺满了雪,连树枝上也积了雪。

看见这棉絮般的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此时我情不自禁想起了母亲关于雪的情趣。

我少年时,在下雪的日子里,母亲一定会带我到大街上、公园里玩雪。站在雪地上,我们双脚不停地踩来踏去,饶有兴致地听沙沙沙的雪的奏鸣曲。

这时,母亲就会问我:“妞子,你有什么感觉?”

我只顾自己玩雪,哪有心思注意她的问话。

她又像自问自答一样地说,“冰清玉洁啊!这柔软光亮的雪,让人舒展,让人轻松……”

边说,她还边做几个扩胸的动作。

接着她又告诉我说,“雪像给大地铺盖上了一床大棉被,保护地里的庄稼;雪又像大地慈爱的妈妈,无声无息忘情忘我地尽情飘洒,滋润呵护着万物……”

在她的影响下,我对雪也是情有独钟。我喜欢雪,喜欢在下雪的时候出神地痴痴地望着她。

我爱雪的无私,我爱雪的寂寞,我爱雪的潇洒。

我想起了一九五九年的冬天。一场大雪过后,空气更加显得寒冷。天空阴沉沉的,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深灰的浊云,大自然的一切似乎骤然间又变得严厉而冷酷起来,它好像预示着更猛烈的风雪即将袭来。

刚刚考入航校学习的我,在这天寒地冻、大雪飞扬的日子里,自然是一如既往,不穿棉裤,不穿棉鞋,尤其是航校发的那种士兵大头鞋。

这天下午,在小礼堂刚上完大课。中队的文书跑到教室通知我:马上去队长办公室,有人来访。

当我气喘吁吁地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只见母亲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和中队长隔着桌子面对面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我惊疑地看着喜出望外的母亲,不知说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队长就嗔笑着说:“不穿学校发的棉鞋,让老人在这种天气,跑这么远的路送棉鞋来……”

可能母亲怕我挨批评,就抢先向队长解释说:“不是她的事,是我自己来的。”

队长无不羡慕地说:“多好啊,有老娘疼。”

我接过布包,忙不迭地打开它。嘿,正是自己非常喜欢的那种黑平绒面带皮边的半高腰的五眼棉鞋。当时因为价钱太贵(15元一双)没有买。这次如愿以偿,搂着棉鞋冲着母亲撒娇地傻笑。

但是心里直嘀咕:老娘啊,你们不吃饭了。这一双鞋就花掉了你的半个月的工资啊!

母亲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当着队长的面不好说什么,只是向我微笑,眼神里的那种自信和慈爱的光晖至今温暖着我。走出办公室,我小声问她:“娘,这么冷的天气,您怎么穿雨胶鞋?”

她仍是微笑着说:“我才不像你那么傻呢!我在线袜子的外面又套了一双用旧毛线织的毛袜子,可暖和啦!”

我送她到学校大门口。

她说:“快回去吧,别送了,点灯前我能赶到张贵庄汽车站,这十八里路没问题,放心吧!”

她执意不让我再陪她多走一步路,我就站在校门外的一个高坡上,久久地望着她……

无边无际的田野,白茫茫的一片雪的世界。

风完全停了,空气还是先前一样的冷。灰色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雪片零星地无目的地洒落着。

环顾四周,分不清哪个是地,哪是天。在这空旷凝固了一般的雪野里,我远远望见那慢慢移动的小黑点儿,那是母亲的身躯,渐渐地消失在柔软光白的雪色中。

我的眼下,只有向远方无限伸展开去的,我母亲一行行穿着雨胶鞋踩踏出的深深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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