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血之圣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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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冷雨落刀锋尖红,缇骑绣彩映霞彤

应天府陆仲亨府中,他刚刚带着独子陆复礼回到应天,正准备明天去皇宫面圣,舟车劳顿让已经五十多的陆仲亨显得更加疲惫。陈红色的梨花木圆桌上,放着下人们准备的酒菜,可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身旁一个身着青灰绸衫的年轻男子,黝黑的头发显得面庞更加的英俊,高高的鼻梁,英武中的稚嫩也看出一些豪气,他给陆仲亨往碗里小心地夹菜。

 

“爹爹,还是吃点吧。明天要是能去见了皇上。什么都会好的啊。”

“唉,儿啊,这为臣之人,战战兢兢也是一种在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里必然的影子啊。”

“爹爹,你为这大明打下如此江山,是功臣,难道皇上还会怪罪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人在官场,不一定有生死之交的朋友,但是一定有恨你欲死的敌人。而有时候,未必看得见敌人是谁。”

 

他抬起酒杯喝了一口,那杯中,酒的醇香,浓烈地在嘴边回味开来,他想着几十年的戎马生涯,身上的刀伤,如今环绕四周,富贵袭人的厅堂。或者,他的担心是错的?

 

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扑通地跌倒在厅里的青石地板上。那人赶快地爬起来。

“老爷,老爷,这,这,锦衣卫,锦衣卫在外面……”颤抖的声音,让人开始惊悚,不是惊悚声音,而是里面的三个字–“锦衣卫”!

 

陆复礼一下子站了起来!“是谁?!”

 

“这,这,小的不敢说!就是,就是……赵孟章!”

“啊!是他!”陆复礼一把抓起房间书桌上的剑,冲了出去。

“复礼!!复礼!!”陆仲亨想去拉着儿子,可是,廉颇老矣,就连负荆请罪的力气都不再有的时候,是一种英雄无以复加的悲凉。他知道,今天是劫数已到,唯求舍命保下复礼。

 

陆家宽阔的庭院,几个青花瓷的大鱼缸上飘着点点的浮萍,里面的鱼儿自由的游来游去。丝毫不知道,在那青花瓷大缸的边上,站着的那几个人。倒是那一身明亮的黄色的飞鱼服和血红的麒麟服,映照着水面,让色彩开始浓烈起来。

 

陆复礼一下子冲过去,看见了右手提着绣春刀,一双黑色的官靴从飞鱼服里,探出些许,站着的人,来人身材不是很魁梧,倒是显得有几分清瘦。

“是你!孟章?!!你来捉拿的是谁?!!哈哈哈,苍天有眼啊,昨日从这陆府出去的,今日进来的,锦衣卫的高手。那也罢了,却是来捉拿自己的恩公的,是吗?”

 

上官执明看看身边站着的赵孟章,他已经将双手背到后面,一手握着绣春刀,一只手在身后扼住手腕。“复礼,皇命难违。”孟章冷冷地告诉这个昔日的玩伴,他知道,他今天只能遵命,而不能守义。

 

在前来陆家来的路上,上官问他:“复礼怎么办?”他心里只能冷酷地告诉自己,冷冷地告诉执明。“人为什么活着,只是因为活着。”因为这样,你才能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也才可以知道,发生的今天,给明天带来了什么。

 

他的父母在战火中死了,是陆仲亨的夫人收留了他,一直带在身边,对待他就好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和复礼就好比两兄弟一样,后来毛骧一次前来陆仲亨家做客,看见赵孟章用竹签做飞标,居然把院子里的树叶,一叶一叶的飞落。

 

于是,毛骧说服了陆仲亨,将他收入锦衣卫,一直带在身边。

 

孟章想,陆家给了他没有饥饿的生活,倒是毛骧给了他一个清冷孤独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绚丽色彩的世界。因为从十六岁开始,他就开始杀人,他那时候,就有了一个新名字,赵孟章。他一直只记得自己姓赵。

 

而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脑子里,想起陆仲亨捏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赵”那一幕,就好象是昨天,但是已然不见了踪影的昨天。

 

“你今天过得了我的剑,就让你带走我父亲!!”陆复礼双眼血红,是的,是人都会被这样的情景所激发内心所有的愤懑。因为你之前所有的付出,换来的不是感激、报恩,而是一种冷面的无私。但是,这种无私,在阳光下的飞鱼,麒麟刺绣图案的映照中,一点都不奇怪的,它必须是冷的。因为热是一种锦衣卫从来没有的感情,所以,他们的制服才充满了热烈的色彩。

 

赵孟章的绣春刀一直在身后,他不想出刀,因为毛骧第一次将这把绣春刀在十六岁那年递给他的时候,就告诉他:“绣春刀,出刀就要见血。”所以,那一年,他开始了一个锦衣卫侍卫的绝杀。

 

因为刀出鞘要见到的是尸体上的血,而不是伤口的血。

 

他微微眯眼,想着那些和复礼一起的日子,他不知道,今天陆仲亨带去锦衣卫之后,是谁杀,因为进了锦衣卫,就是一个字的含义–死。

 

就在一霎间,陆复礼的剑已经过来了。他背着手,稳稳地往后退了一步,剑锋顺着他的胸前划过,但是差了一寸。同时边上的一道红光闪过,他知道,是上官的绣春刀,他眼睛一闭,心里闪过一丝淡淡地疼。因为一个兄弟死了,一个曾经年少和自己一起的,一个对他有大恩大德的人,死在了他的面前。

 

血开始流淌在地上,匍匐着的复礼已经不会说话,因为上官的那一刀,划破的是陆复礼的喉咙。那个身着灰色长衫的老人,眼里有火,有血,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苍凉。

 

陆仲亨冷笑看看赵孟章。赵孟章把双手往胸前一抱。冷冷说道:“过去带人犯!”他不想在这个教他写“赵”字的老人面前展示他的年轻的骄傲,对于一个曾经驰骋沙场的男人来说,老去的身躯里,是对那种岁月最深的遗憾就是,对岁月的不敌。

 

陆仲亨看看这个冷酷的少壮男子,这个在他眼中,从一个孩童到今日的锦衣卫高手的赵孟章,不禁想起当年毛骧看见他依靠在树上抱着鸽子的样子,毛骧说:“这人,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陆公给我吧。”

 

可是陆仲亨没有想到,多年不见的今天,却是这个,养育了多年的人,来捉拿他。而且,独子就死在自己面前。

 

他这一刻更加明白,江山其实是一个人的,不是所谓的打下江山的人的。

 

他不由想起毛骧说过的话:“其实,江山只有一个主人,就是龙椅上的那个人。你我都是这盘江山里的棋子,只不过看你选择,是做一颗到最后收官的棋子,还是被围杀的棋子。”

 

而毛骧已经死了,陆仲亨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孟章啊,不愧是毛骧的高徒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孟章知道陆仲亨在讥讽自己。他不在意,在手拿驾贴的这些年里,驾贴上曾经因为飞溅的血,染的通红的,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爵爷,有请!”他还是想好好地带走陆仲亨。

 

没想到,陆仲亨总归是武将出身,一个转身夺过身边一个锦衣卫手里的刀,飞身就向赵孟章刺来,赵孟章右手一抖,绣春刀出来一半,陆仲亨已经被无数把绣春刀围住,刀刀见血。瞬间一个人,一个血人,倒在另外一个血人的身边。忽然天空下起雨来,那些锦衣卫侍卫手里的绣春刀上的血,在雨滴中,一滴滴地落在青石板上,看不见了红色。

 

赵孟章看看脚边的两具尸体,没有表情。

 

“锦衣卫同知,赵孟章奉命缉拿谋逆人犯陆仲亨,人犯不从,依照锦衣卫规矩,格杀勿论!尸体带回锦衣卫官邸。家眷等候皇命发落。”

 

天色在大雨过后,开始放晴,在旖旎的霞光中,赵孟章骑在马上一言不发,上官不敢和他说话。只在边上瞅着在马背上眼里有一丝飘忽的他。上官知道,孟章一定在想着陆复礼,执明曾经和陆复礼几个人一起喝过几次酒,知道他和孟章感情很好。可是,今天,在队伍的后面马车上,就是陆家两父子滴血的尸体。

血红的晚霞中,孟章金黄色的衣衫,和上官红色的衣衫,在马上,和天边的如血霞光,合并在一起,让人觉得窒息的,炽烈……(作者:玉香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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