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重回阿拉伯联盟,谁不高兴?

因为残酷镇压民主抗议并引发内战而被逐出阿拉伯国家联盟(Arab League)的叙利亚,时隔12年后于本周正式重返这一影响力巨大的地区联盟。此举是大马士革与阿拉伯地区各国政府关系解冻的又一证据。叙利亚的阿盟成员国资格恢复,意味着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可以出席本月稍后于沙特阿拉伯举行的联盟峰会。

英美对这一举动表示批评。美国国务院一名发言人称,叙利亚不值得被恢复成员国资格,但是美国支持阿拉伯联盟致力于解决叙利亚危机的长远目标。英国外交、联邦及发展事务国务大臣阿哈默德勋爵(Lord Ahmad)表示,英国仍然“反对与阿萨德政权接触”,指阿萨德仍在继续“扣押、虐待及杀害无辜的叙利亚人”。

叙利亚外交部一份声明称,已经接收到阿盟的决定,并呼吁阿拉伯世界加强合作。22个成员国中有13国的外交官较早前在开罗进行了会议,决定恢复叙利亚的阿盟成员国资格。代表们强调有必要结束叙利亚内战,以及由此而来的难民偷渡及毒品走私问题。BBC在去年曾报道,叙利亚越发严重的贫穷问题以及缺少工作机会的状况,令很多人转而进行毒品交易。

埃及、沙特阿拉伯、黎巴嫩、约旦和伊拉克等国将会组成委员会,帮助叙利亚实现相关目标。阿拉伯联盟秘书长艾哈迈德·阿布乌尔·盖特(Ahmed Aboul Gheit)表示,此举是“逐步”解决叙利亚危机进程的开始。他强调,有关决定并不意味着阿拉伯国家将恢复与叙利亚的外交关系,因为这将取决于每一个国家各自独立的决定。根据联合国估计,叙利亚内战已经造成超过30万平民死亡,超过10万被扣押或者失踪。内战前的总人口约有一半,即2,100万人被迫无家可归,当中有些在叙利亚境内游离失所,有些则逃往国外成为难民。在西北部由反叛武装控制的伊德利卜,失去家园的叙利亚人表示,他们对阿拉伯联盟的决定感到震惊。“阿拉伯领袖们没有帮助我们,让我们离开那些令我们受苦的营地,而是为那个手上沾了我们的血的罪犯和杀人犯洗白,”法新社引述一名男子说。

另一名男子则说,阿盟将会付出“最惨重的代价”。阿萨德在俄罗斯的帮助下于2015年开始夺回国家的控制权,迫使邻国开始考虑一个有阿萨德存在的未来。今年2月土耳其与叙利亚发生毁灭性的地震灾害后,阿盟加快了与叙利亚重修关系的步伐。本周较早前,伊朗总统易卜拉欣·莱希(Ebrahim Raisi)拜访阿萨德——一些分析人士指该次到访给阿拉伯各国施加了额外压力,将叙利亚带回组织。

此前,埃及与沙特阿拉伯外长分别到访过叙利亚,后者亦与突尼斯全面恢复了外交关系。叙利亚外长近日也到访过几个阿拉伯国家,作为推动加强外交的一个举措。英美等西方国家近日则明确表示,不会与阿萨德总统的政府恢复关系。

回顾:漫长的叙利亚内战
12年前一场和平抗议叙利亚总统的示威演变成全面内战,致使近50万人死亡,亦将多个国家卷入这场漫长的危机当中。

战争源起
2000年,巴沙尔接替父亲哈菲兹·阿萨德(Hafez al-Assad)成为叙利亚总统。在危机爆发前的这段时间,叙利亚民众已对高失业率、腐败以及政治自由被剥夺的状况怨声载道。2011年,南部城市德拉爆发民主示威,思潮蔓延至邻近国家,掀起一连串反对威权统治者的运动。全国各地抗议者要求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下台,叙利亚政府则动用武力镇压异见和示威者,反政府人士和他们的支持者先是拾起武器自卫,之后逐渐演变成驱逐各地政府维稳安全部队的行动。

阿萨德将此形容为“外国支持的恐怖主义”,誓言将强力镇压,冲突逐渐令全国陷入内战。数以百计的反叛武装组织在全国涌现,内战很快超出叙利亚叛军对抗阿萨德政权的范畴,外国势力也开始介入,通过提供资金、武器甚至战斗人员。随着局势混乱,伊斯兰国(IS)、基地组织(al-Qaeda)等有自己政治目的的穆斯林圣战组织也相继加入,令当时将这些组织视为重大威胁的国际社会越发担忧叙利亚局势。此外,叙利亚国内希望获得自治权但是未有向阿萨德政府军开战的库尔德族人,也成为这场内战中的又一个因素。

死伤无数
联合国人权办公室在去年估算,2011年3月至2021年3月间,死于叙利亚冲突的平民约为306,887人——相当于该国战前总人口的1.5%。联合国指,当中有143350人是通过多个信息源逐一统计而来,有详细的死者个人信息,另外有163537宗死亡是通过统计推算技术估算得来,并估计有27126名死者是儿童。联合国官员指,上述死亡人数是“战争行动的直接结果”,此外有大量平民由于没有获得医疗、粮食和干净水源等基本人道资源而死亡的,则未算在内。总部位于英国的监察机构叙利亚人权观察组织(SOHR)至2023年3月共录得503,064人死亡。

多国介入
阿萨德政府的主要支持者是俄罗斯和伊朗,而土耳其、西方大国以及几个阿拉伯海湾国家则不同程度地支持反叛武装。
俄罗斯——战前已在叙利亚设立军事基地,2015年发动空袭支援阿萨德政府。这一行动起到关键作用,令内战局势转向对政府军有利的局面。俄军声称仅袭击“恐怖分子”,但活动人士指导俄军经常杀害主根据反叛军和平民。
伊朗——外界相信它派出了数百人的部队支援,并向阿萨德提供了数十亿美元资助。
黎巴嫩真主党运动、伊拉克、阿富汗及也门——外界相信主要来自这些势力的什叶派穆斯林武装也加入了叙利亚军队的战斗。
英、美、法——三国一开始曾向他们认为的“温和”叛军组织提供武器,但是在反对派的圣战武装取得优势之后,它们提供的支持开始以非致命武器为主。美国领导的盟军也从2014年起向叙利亚实施空袭,以帮助一个名为“叙利亚民主力量”(SDF)的库尔德和阿拉伯武装联盟夺取“伊斯兰国”组织占领的东北部土地,同时阻止“伊斯兰国”组织重建势力。
土耳其——反叛武装的主要支持者,但是其主要焦点集中在限制叙利亚库尔德人武装人民保护部队(YPG)的壮大,将之视为土耳其境内库尔德反叛组织的外延。土耳其军队与叙利亚反叛武装合作夺取了叙利亚北部边境的地带,并介入阻止了政府军全面进攻叛军的主要阵地伊德利卜。
沙特阿拉伯——主要在战争初期致力于对抗伊朗的影响力,向叛军提供武器和财政支援。在拒绝与阿萨德接触超过10年后,沙特现在要讨论如何将叙利亚重新纳入阿拉伯世界。
以色列——该国担忧伊朗的介入会帮助真主党及其他什叶派武装,于是越来越多地发动空袭以阻挠它们。

叙利亚遭受重创
12年的内战令叙利亚人民饱受苦难。除了流血伤亡以外,该国战前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已经逃离家园。约680万人国内游离失所,超过200万人生活在难民营,缺乏基本的生活资源。另外有600万人是境外的难民或寻求避难者。邻国黎巴嫩、约旦和土耳其收容了其中530万,但是已难于应付这场近代历史中最大规模的难民潮。

2023年初,联合国指叙利亚境内有1,530万人需要人道援助,是内战爆发以来最高的数字——1,200万人不知道下一顿饭可以从哪里获得。糟糕的人道处境因为2月份土耳其的严重地震而变得更加恶劣。据联合国指,叙利亚有5,900人死于此次地震,另外880万人受影响。

同时,叙利亚也是受到新冠病毒疫情影响最严重的中东国家之一。由于检测资源有限,疫情真实的影响难以统计。据称,该国现在又忙于应付致命的霍乱疫情。由于该国目前仅有一半的医院在全面运作,严重患病或受伤者很难获得医疗救治。医生促进人权协会(Physicians for Human Rights)统计,至2022年2月,叙利亚的400家医疗设施遭受过至少601次袭击,当中大部分被指与政府军或俄军有关。

联合国卫星分析显示,全国各地的关键基础设施遭到破坏。叙利亚丰富的文化遗产同样受到毁灭性破坏。该国全部六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被严重破坏,主要是因为“伊斯兰国”武装蓄意轰炸古城帕尔米拉。联合国委员会一项调查称,介入战争的各方“累计犯下几乎每一项反人类罪行……和非国际间武装冲突当中的几乎每一项战争罪”。

现在谁控制着叙利亚?
政府军已经夺回叙利亚大城市的控制权,但是该很多地方仍然由叛军、圣战者和库尔德族领导的SDF所控制。仍然由反对派占领的重大阵地只有西北部的伊德利卜以及附近的哈马和阿勒颇。这一区域由一个叫沙姆解放组织(HTS)的圣战联盟控制,但同时也是土耳其支持的主要反叛武装的所在地。估计有290万无家可归者,包括100万儿童,生活在那里,当中很多躺在环境恶劣的营地。

2022年3月,俄罗斯和土耳其达成一项停火协议,暴力冲突有所减少,但是仍然有零星空袭和轰炸。该国东北部,土耳其武装和同盟的叙利亚叛军在2019年10月向SDF发动了攻势,在叙利亚一方边境建立了没有人民保护部队武装的“安全区”,之后一直占领一片120公里长的地带。为了停止攻击,叙利亚民主力量与叙利亚政府达成协议,叙利亚军队七年来第一次回到库尔德族人管理的地区。虽然有叙利亚军队存在,叙利亚民主力量和土耳其领导的武装在前线仍然时常发生冲突。另一方面,“伊斯兰国”的秘密人员仍在继续频繁实施致命袭击。

这场战争会结束吗?
目前看来,它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但是各方均同意,状况需要政治解决。联合国安理会呼吁切实执行2012年的《日内瓦公报》(Geneva Communiqué),在“各方一致同意基础上”建立过渡政府。九轮的日内瓦二次和谈( Geneva II)未能取得进展,因为阿萨德似乎不愿意反叛组织谈判——后者坚持他必须下台,才能达成协议。

俄罗斯、伊朗及土耳其亦于2017年启动了另一项政治谈判,即所谓的“阿斯塔纳和平进程”(Astana process)。之后一年,各方达成协议,建立 一个150个成员组成的委员会,撰写新宪法,进行自由、公平的选举,并由联合国监督。但是在八轮谈判后,进程并不多。随着叙利亚内战进入第13年,联合国叙利亚问题特使裴凯儒(Geir Pedersen)表示,叙利亚的状况“难以继续”,并且“以同样的方式继续,违反人性和逻辑”。但是他也表示,希望那场严重的地震会是一次“转折点”,指出“各方的人道主义举措已经超越了原有的立场,哪怕只是暂时”。(转载自BBC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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