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多地轮流限电背后

12月入冬以来,中国多个省单日用电量突破历史记录,电力供应出现缺口。湖南,江西、浙江、内蒙古等省区不得不出台限制用电措施,以缓解电力供应紧张。过去18年间,中国发电量增长近7倍,但仍然再次采取限电措施引发疑虑。有观点认为,近期中国和澳大利亚关系恶化而对澳洲煤矿实施进口限制,导致此轮限电。但数据显示,澳洲煤炭在中国动力煤(发电用煤)消耗量中占比较小,贸易禁令难以产生决定性影响。不过分析电力供需紧张的原因,折射出中国能源面临的结构性问题。而在“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承诺下,凸显出问题的严峻性和改革的迫切性。

主要原因是什么?
中国多省不得不拉闸限电,从数据上看主要是需求大幅上涨,而供给跟不上,出现用电缺口。以湖南省为例,12月初举行的一次官方会议上披露,今年冬天,湖南电力供应突破供应极限,出现300万-400万千瓦缺口。从需求方面看,多个省的工业用电和居民用电都节节攀升。与此同时,中国每年在这个时候都进入枯水季,水电供应量减少。疫情肆虐下,中国作为全球少数几个受影响几下依然开工生产的经济体,吸引了大量国际订单。“从8月底到目前都是爆单的状态,供不应求,订单还在排的,都排到明年三、四月份了,”浙江省义乌市一家保温瓶制造厂的邓老板说,“8月底开始每天都加班到10点多路透社援引千里达(TRINX)自行车集团品牌总经理梁霄凌称,海外迎来新一波疫情,使9-12月又出现另外一波强烈需求。他估计,“中国的自行车(生产商)都接单到下一年的第三、第四季度了”,该企业2021年的订单已接满了七八成。数据也印证了“爆单”潮——中国11月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7%,不仅创逾一年半高位,而且已经超过疫情前水平;出口表现甚至更好,11月出口同比高增21.1%,创近三年新高。这些数据背后,是企业不断延长的工时,以及大幅增加用电量。

与此同时,居民用电突然增加。12月上旬冷空气活动频繁,多省都出现低于往年同期均温的情况。而中国南方主要通过电器取暖,不同于北方的集中供暖,因此低温对电网的压力更明显。工业和居民用电高峰叠加,使多省用电量“爆表”。中国发改委公布的数据显示,12月上旬,湖南和江西的发电量都比疫情之前的去年同期激增两位数,分别达到19.8%和18.4%。

与澳洲煤炭禁令有关系吗?
需求暴涨的情况下,反观供给一侧,发电量却跟不上脚步。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煤炭的供需不平衡以及价格变动。今年中国疫情最严峻的4月到5月,煤炭价格一度触及467元人民币的低点。此后随着中国复工复产,煤炭价格一路走高,最近一周甚至录得每吨738元,涨幅达58%。从中国用煤的结构来看,依然以国产煤炭为主。今年前11月,中国原煤产量34.8亿吨,煤炭进口量2.6亿吨。

首先国内煤炭开采就受到影响。本次限电主要发生在南方省份,北方省区只有内蒙。内蒙恰恰是中国主要原煤产地。然而,今年2月开始内蒙古煤炭系统开始进行反腐败调查,涉及410起案件。前10月,内蒙古原煤产量8.01亿吨,同比下降10.4%,比往年少8,000万吨。路透社援引河北唐山一位大宗商品研究员称,现在国内煤炭供需缺口大概在一天100万吨左右。北方四大港口现在库存很低,一直在去库状态,下游华东华南等南方电厂的库存也低,各个环节的库存都是偏低的。

国内生产低迷,同时中国也在整体降低煤炭进口量。其中澳大利亚降幅显著,Refinitiv编制的船舶追踪数据显示,10月份澳大利亚对中国的炼焦煤和动力煤出口量为335万吨,仅为6月份的1233万吨的四分之一左右。上述研究员表示,“动力煤到年底需求比较足,但供应上一方面限制进口,另一方面国内产量也没有达到去年的水平。”因此,中澳交恶带来的煤炭禁令,对中国现在的电力供应紧张,有一定关系,但就比例而言,澳煤禁令的影响可能有限。中国每年从澳大利亚进口的煤炭在7,000万吨到8,000万吨之间,占中国煤炭总用量的不到2%,其中还有约40%为高温冶炼所用的炼焦煤,其余4000万吨左右为发电用的动力煤。

结构性缺电重现
这一轮的限电举措,暴露出更深层次的能源结构问题。事实上,过去“拉闸限电”在中国不是新鲜事。2008年就发生严重的电力供应短缺,但主要原因是南方雪灾。更早时较为严重的是在2002年,实施“拉闸限电”的省区达到12个。当时,面临的主要困难是,总体发电量跟不上经济的强劲增长。此后,中国发电量与经济增长一道突飞猛进,增长近7倍。近年来,中国迫于环保压力,减缓火电厂建设,关停大量小型煤矿,增加清洁能源比例。以湖南为例,水电装机量占全省的三成以上。

但相对于火电厂,清洁能源的更大比例应用,削弱了应对冬季用电高峰的能力。中国南方水电资源丰富,但是在冬季枯水期,水电发电量难以比拟夏季,而风能和太阳能发电,无法瞬时加大发电量,无力承担突然而至的用电负荷。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今年在联合国大会上宣布,中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同时还承诺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这意味着包括煤炭在内的化石能源消耗从现在开始就要面临压力。

中国能源供给因此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依靠煤炭发电才能应对冬季用电高峰,但减排承诺意味着不得不减少煤炭,增加清洁能源比例。有专家认为出路是对电力领域进行市场化改革,通过容量补偿机制、建设容量市场等经济手段,引导电力市场“削峰填谷”,否则随着清洁能源比例不断加大,突然而至的用电负荷造成系统性“拉闸限电”很难避免。(转载自BBC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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