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游牧民”且行且工作

詹姆斯·凯夫和女友杰玛·波特年收入大约4万英镑,却没有固定的工作场所,上班地点通常是咖啡馆、酒吧、按时间收费的出租办公空间、家里的客厅或厨房。他们的住处也常变,从英国、德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到南非,每个地方呆的时间超过2、3个月。至于逗留时间较短的地方则不计其数,包括东南亚和欧洲大部分国家。在一个城市呆的时间较长,会经常搬家。他们都是”数码游牧民”(Digital nomads)。

五年前俩人从苏格兰的爱丁堡出发,带着手提电脑和手机,开始全球”游牧”谋生。现在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落脚客居。詹姆斯·凯夫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眼下正热门的搜索引擎最优化,帮助厂家商户的网页在搜索页面上显示的位置尽可能高;杰玛·波特是自由撰稿人,主要接厂商的活。随着无线上网和远程工作日益普及,一个特殊群落开始在线上线下出没,”数码游牧”俨然成风。

“数码游牧民”群体是数码时代、数码经济王国里的一个新兴部族,一个松散而人数不断增多的群落、行踪倏忽、时隐时现,人数难以统计,足迹遍布全球。这类打工族的存在已经有20多年,逐渐壮大,蔚然成风,作为一种全球现象收录在维基百科。据维基百科介绍,”数码游牧民”这个词汇最早出现在1997年,是Wiley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专著的书名。之前是否已经有人发明了这个名称而后被该书作者采用,目前并不清楚。最早”数码游牧民”之一叫史蒂夫·罗伯茨(Steve Roberts),1983年骑着改装后配备了电脑的靠背自行车,出现在《大众电脑》(Popular Computing)期刊上。

“数码游牧民”本质上是利用电信设备和互联网从事远程工作的人;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居无定所,在世界各地游走,通常选择在生活成本较低但通信设施完善的地方,在家里、共享办公室或各种能够无线上网的公共场所工作。他们通常追求的是财务独立、不受刻板日常约束和办公室政治困扰、能够充分享受”地点独立”(location independence)带来的工作自由。他们一般会挣着高工资高成本地区的薪酬,在较便宜的地方生活;在家乡可能有房产也可能没有。虽然没有准确数据,但从不同侧面可以判断这个群体的存在和扩大,比如主要供这类数码业者使用的共享办公空间在某个城市迅速增多,就说明有这类需求。

印尼巴厘岛上的Ubud就是这样一个”数码游牧民”的乐园。这里聚集的”游牧民”大部分持60天商务签证,可以不断续签。镇上有两个大型共享工作空间,岛上其他地方还散布着10个类似的办公场所。这些都是过去10年里出现的。”地点独立”这个词2006年首次被用来形容”数码游牧民”的生存特点,也从一个侧面说明这类数码业者人数之众,这类谋生和存在方式已蔚然成风。

另一个例子是专为游牧数码工服务的网站,Nomad List( www.nomadlist.com) , 提供世界各地适合游牧地点的生活实用信息,比如哪里房租便宜,哪里的咖啡馆比较友善之类。一种估计是现在至少有几十万在世界各地”游牧”的数码业者。随着电信科技发展和经济、社会数码化程度加深,”数码游牧民”部落应该会不断膨胀。

游牧到水草肥美的异域,环境无敌,在“天堂”干活跟“人间”是不是天差地别呢?也未必。不少”游牧民”发现,跟原来差别不大。至少,在”天堂”干活跟度假完全是两码事。杰玛和詹姆斯每年能挣大约4万英镑,住在欧洲生活成本最低的城市之一,但工作压力并不小。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朝九晚五干活,因为客户的工作时间如此。有时太忙,俩人一连几天足不出户。

在印尼的”数码游牧民天堂”Ubud, 许多牧民深有同感。他们跨洋过海从美国欧洲来到这个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平常的生活作息却照旧。他们的谋生工具还是手提电脑和智能手机,深更半夜被公司总部或客户的电话叫醒是常事。外面如茵的稻田、起伏的山峦,就隔着窗户看看吧,白天上班时间基本上都窝在共享办公空间,那里跟老家的办公室也没多大区别。

越来越多“数码游牧民”不请自来,来无影去无踪,口袋里好像钱也不少,常在咖啡馆、酒吧里出没,点一杯咖啡泡几个小时,眼睛不离手提电脑和手机屏幕,看来大都是外国人。他们确实活跃、刺激了当地经济,同时也不可避免对当地社会经济生态造成冲击。三、五个詹姆斯和杰玛那样的外来者,里斯本可以不在意,但成千上万的詹姆斯和杰玛都聚集到这个节奏舒缓、平静悠闲的城市,”冲击”这个词的力度还嫌不够。

里斯本大学的奥古斯汀·科克拉-甘特(Agustin Cocola-Gant)相当长一段时间来就在研究大批”数码游牧民”涌入葡萄牙后,当地居民生活发生了哪些变化。他说:”他们眼看着那些人从欧洲北方南下,来到葡萄牙,那些人都不会说葡语,但却抢走了本地人的位置。商店、商铺都变了,原来本地人邻里之间或者跟朋友聚会社交的场所也没了。”突然间,装修时髦的咖啡馆取代了当地家庭经营的小咖啡店,顾客也越来越多成了挣钱比本地人多得多的外国人,就像詹姆斯和杰玛那样的”数码游牧民”。

科克拉-甘特发现,欧洲北方工资比南欧高,挣北方的工资到南欧花,自然很爽,因为便宜啊。再加上葡萄牙阳光充沛、气候温和,沙滩美丽,十分宜居。同时,大批”北方阔佬”涌入冲击了当地房地产市场,推高了房价,大量居民住宅变成度假出租房,本地人越来越住不起市中心,只好搬出去。随着这个现代”游牧部落”的壮大,对所到之处的地方经济和社会生态的冲击变得难以忽略,对现行政府管理体系的冲击也引起更多关注。他们的”游牧”特点暴露出行政体系中两个灰色区域:签证和纳税。

在全球游走需要签证,旅游签证通常不允许从事有收入的活动,就是不能打工。大部分“游牧民”对此都有灵活变通的解决方法,比如在”游牧天堂”当地找个时薪工,或者去当地大学当兼职学生。这也是为什么“数码游牧民”部落行踪倏忽,人数难以统计的一个主要原因:他们的签证并不体现他们实际从事的工作。但是,他们的劳动收入怎么征税?哪国政府向他们征税?怎么征?大部分国家目前没有专门针对这一类有偿劳动的税务规定,只能视情况个案单独处理。

如果一个数码游牧民在印尼巴厘岛工作,持旅游签证,为美国公司创建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是面向法国用户的,但服务器设在瑞士,税怎么收?德勤会计事务所的安-玛丽·麦莉告诉BBC,这种情况很多税务专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定规,只能是依个案具体情况来处理。”一旦这种情况越来越多,那将成为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都得面对的挑战,”她说。从游牧数码工作者本身来说,可能遇到的麻烦包括全球适用的医疗保险、工作签证、找到可靠的上网服务、与本国亲友的关系,还有工作和闲暇的界线模糊等。(转载自BBC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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